第十五章

曾几何时，黄一平对于这zhong庸俗的送礼陋习，极其反感甚至厌恶。

记得很小的时候，常听老实bajiao的父母在家议论，村里某某人家由于给村支书送了一只母ji，竟然就多领了好多救济粮、款，或者分得了一块huhu眼红的良田。那口气，就像得好chu1者不是给别人送了母ji，而是偷了别人家的母ji。后来读小学、中学，父母亲督促子女们认真学习的警戒之语，就是时不时威胁说：“要是不好好读书，就得像庄东的王小二，把家里准备砌房子的钱拿出来送礼，才被村里推荐到乡办砖厂上班。”其实，那个王小二不过是砖厂里一个普通装卸工，完全凭苦力挣钱，可是让黄一平父母这么一说，就像他挣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钱。总之，在黄一平幼小的心灵里，早已播下仇恨送礼的zhong子。

N大学读书那四年，他的学习成绩始终一liu，一手现代诗zuo得行云liu水，在学生会副主席、诗刊副主编等多个岗位上也非常卖力，加入党组织本来应该板上钉钉，可班上仅有的最后一个名额，却让一位经常往总支书记家拎板鸭的同学抢了。等到毕业时，包括方教授在内的几个老师都极力举荐他留校，按照考试成绩也是非他莫属，最后还是被另一个同学鹊占鸠窠。据说，那个成绩平平、表现一般的同学，家里开着工厂，其父用卡车往学校领导宿舍区送礼，近乎于南方上门推销产品惯用的一个形容词——“洗楼”后来分pei回到yang城，按N大的名气与黄一平个人实力，怎么说也应该分在省属yang城中学，不料半途又遭遇暗算，竟被发pei到城郊结合bu的三liu学校五中，直到借调局里才知dao，又是落败于送礼那一tao。经过如此重重打击，黄一平对送礼一度到了shen恶痛绝的地步，声称此生绝不染指。

“不会送礼的秘书，不是个好秘书。”冯市chang说这话时，黄一平刚跟冯市chang不久，那时恰好临近元旦、春节。乍闻此言，黄一平相当吃惊。他不明白，zuo好秘书与会送礼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

当然，冯市chang话里的意思，绝不是暗示黄一平给他送礼，而是他需要黄一平明白送礼的重要与必要，以便日后随同他送礼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甚至有些礼还必须由黄一平代他出面。

跟在冯市chang后边这么多年，黄一平几乎从来没有给他送过礼，甚至反过来还收了市chang不少礼物。记得刚zuo冯市chang秘书时，汪若虹提醒丈夫，恐怕要给冯市chang送点礼，却遭到黄一平的坚决反对：“我是和他一起工作，又不是求他恩赐，送什么礼？”

“礼是肯定要送的，现在不要说当官的，就是稍微有点权势的人，哪个不收礼？”汪若虹毕竟在医院工作，看多了医生收红包，自己也跟着尝点小甜tou。对送与不送的效果反差，她有切shen感受。

“估计送也是白送。”黄一平觉得，冯市chang肯定不会收他的礼，说不上juti理由，只是有此感觉。

最后，黄一平还是依了妻子，两人上街给冯市chang夫妇各买了二斤进口mao线，花掉两千多块钱，相当于全家三个月的生活费。结果，冯市chang果然不肯收，还让朱洁拿出不少食品之类的东西送给他们。黄一平和汪若虹当时很尴尬，冯市chang却宽weidao：“你们以后不要给我送东西了，小黄跟在我后边工作，会比较辛苦，我应当感谢你们才是。”朱洁也帮腔说：“我们条件比你们好，家里也不需要什么，以后大家就当一家人相chu1吧。”从那以后，黄一平就再也没给冯市chang送过礼，倒是冯市chang逢年过节总要顺便给他些东西，虽然大多是鱼rou禽dan之类的鲜货，但终归是领导反过来给他送了礼。

起初，冯开岭也看出黄一平对送礼的抗拒。别的事情可以勉强，这zhong事却不行。于是，采取了迂回战术，渐而进之。

“一平啊，你当初在N大读过四年历史，现在我倒要考考你，这送礼在中国历史上有什么讲究？”第一次陪同冯市chang送礼归来，闲聊时，冯市chang如此发问。

“送礼之风，自远古即已有之，且形成了一zhong独特的文化现象。”这zhong常识xing问题，自然难不倒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