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地笑,说:“小凤小凤,你野爸爸来了,快叫呀!”谢彩凤却并不开腔,走两步,从地面拣起一块块石头,狠狠朝罗癫子砸,也朝说话那人砸去。
罗癫子逃走之后,两株老黄桷树旁那间竹篾笆门就打开了。随着门响,一位身着黑色短打、腰系一条红腰带的小伙子就潇潇洒洒地走了出来。这个年轻人叫牛宏,十五六岁,是一个孤儿。他的爹妈都是码头上卖苦力的搬运工,在他十来岁时双双过世。牛宏吃百家饭长大,初中毕业后就在搬运站当上了一名搬运工人。
这是一位俊朗潇洒的少年,身段如杨树般挺拔,唇红齿白,黑溜溜的大眼睛。他从不跟周围邻居打招呼,也没有什么好朋友。不过他有一手绝招,那就是耍皮条,而且耍得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牛宏出了屋,来到老黄桷树下,站在树下那一块四四方方的青麻石上。他吐口唾沫,在两只手上搓了搓,眯着眼看着硕大的树冠,看了好一会。陡然,他叫喊一声,弓着身子,抱着树干,三下两下爬上树,在树干上抹了一下,接着,整个人就悬在了半空中。这时方才看清,他的两只手上攥着一条皮带,皮带头是拴在树上的。他张开双臂,如猴子般蜷曲,人就弹丸一般射向天空。
这时候,在街面上玩耍的小孩儿们都欢呼起来,把手都拍麻了。又听得一串响声,只见那弹丸兀地自空中栽了下来。小孩儿们吓得大叫着,都闭上了双眼——且慢,还没等他们的声气结束,那弹丸却停在了空中,一只手中仍然紧捏着一条牛皮带。牛宏在树上一会儿做一个猴子蹬山动作,一会儿是后羿射日,紧接着是仙人摘桃,马上又来个金刚打杵,甚至还会耍哪吒闹海,童子拜观音,直看得人眼花缭乱,拍手称绝。
在那一群看热闹的小孩子中,谢彩凤看得最仔细。她看牛宏耍着扯皮条的绝活,心里早就痒痒的了。等到牛宏站在树下,两手拽着皮条,抖一抖,皮条发出了啪啪的清脆声响。大家都看得如痴如醉,只有谢彩凤颇不服气,她想,无非是靠了那两条皮带嘛,把那两条皮带给我,我也能。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牛宏上树时手被树枝刮伤了,流了很多血。他紧捏伤口,面色苍白,嘴里嘘着气,蹲在那株老黄桷树下。这时,谢彩凤走过来:“牛宏哥哥,你受了伤,伤口好痛吧。来,我这有紫药水,给你抹抹。”说着,就把手中的紫药水瓶盖拧开,用药棉蘸了药水,要给牛宏擦伤口。
牛宏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作为一位孤儿,他真的好久没有听到一声关怀的话了。今天,自己受伤了,这小凤居然像大人一样为他找来了药水,还要给他擦。牛宏站起来,一下子把谢彩凤搂在了怀中。
“不,我不嘛。”谢彩凤在牛宏怀中挣扎着,终于挣了出来。“来,牛宏哥哥,把你的手伸出来。”在这个小人儿面前,长得牛高马大的码头汉子不知怎的就乖乖地伸出手来,看她仔细地给自己的伤口抹了药,又用一条布条缠住了。
“好了。”小凤紧锁着的眉头松开了。
“好了?”牛宏傻乎乎地咧开嘴,也笑着。
“不痛了?”小凤又问。
“不痛了。小凤,你给哥哥医好了伤,哥哥得好好的谢谢你。说,你要什么?是甜甜的糖关刀,还是酸辣的凉粉?”
“不不,我…”谢彩凤望着还在夜风中飘荡着的皮条,眼里仿佛有火花在闪烁。她奶声奶气地说:“牛宏哥哥,我…我要扯皮条,我真的好想好想扯皮条哟!你说,巴蔓子将军会不会扯皮条?”
牛宏憨憨地笑了。“傻瓜,皮条是男孩子耍的,哪有女孩子玩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