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到酒厂门口,王步凡望着异常气派的厂大门和“天南葡萄酒厂”几个大字,很有感慨地说:“昔日咱们天南葡萄酒厂可是享誉河东,远销全国的。谁知从一九九二年后市场销售形势一落千丈,现在放着这么大一只老母鸡,却不能生蛋,政府还得天天喂米,真不应该啊。”
匡扶仪也说:“安智耀盲目搞扩建把钱都盖成房子了,现在鸡窝不少,没有鸡子生蛋,成了一堆废品。安智耀可是天南人民的罪人呢!”
肖乾说:“酒厂在管理上也有不少问题,连新是个政客,不是个实业家。他一天到晚只顾跑外交,全国各地乱跑,自己吃足了,看够了,管理却弄得一塌糊涂。眼看待不下去了,就给安直腰送礼想跳槽,安直腰能让他走?有连新在这里,酒厂扩建中的经济问题就查不出来。连新一走,如果换了人,一旦把老底兜出来咋办?安直腰就是让连新给他当看家狗呢。”
说着话已到酒厂办公楼前,整个酒厂冷冷清清,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来。直到上到二楼办公室,见一个身材苗条浓妆艳抹的女人正在修理坏了的窗户。窗户上没有玻璃,是用塑料薄膜张贴着的。那女人见来了人,很吃惊地问:“找谁?”好像这里很久没有来过人,来了人竟让她既吃惊又新鲜。
伊扬威急忙介绍说:“王书记匡书记和肖主任来酒厂搞调研,你们周厂长呢?”
“在,我去叫。你们等一会儿。”那女的说着话跑出去了。
王步凡觉得这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办公室里几个椅子东倒西歪的,几个旧沙发露着海绵,上边一层厚厚的尘土,零零星星点缀着几粒老鼠屎,好像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人。王步凡皱了皱眉头站着等周克天。这时周克天跑着来了,先和大家热情地握手,然后说:“办公室已经几年不用了,没法坐人,就到我的办公室里坐吧。刘主任,你赶紧叫几个人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一下,顺便借个烧水壶烧点水。”那个姓刘的女人跑着去了,王步凡仍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王步凡他们随周克天进了他的办公室。这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老板桌老板椅名牌沙发,非常气派,屋里放着饮水机,上边的水桶却是空的。
肖乾取笑说:“老周,穷庙里也有富和尚,看看你这个办公室,哪像个停产几年的厂长办公室,简直快成国务院的贵宾接待室了。”
周克天苦笑一下说:“我姓周的哪有这丧良心的天胆,是连新的办公室。他被抓起来后,我没有地方办公,厂办刘副主任就打开这个办公室让我先用着。”
王步凡很生气地说:“工人发不下工资,厂长照样搞奢侈腐化,工人咋能不告状?我看那个连新该枪毙,纯粹他妈的一个败家子。我们不坐这里,看着这些东西就让人气愤,就去办公室。你叫几个中层领导,再叫上几个职工代表,咱们开个座谈会。这么好的一个厂子,硬是让这些败家子给搞垮了。”周克天答应一声跑着出去了。
王步凡他们来到办公室,那个姓刘的副主任带着几个女孩子刚打扫完卫生,其中就有向阳。向阳想跟王步凡说话,王步凡使了个眼色摆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刘副主任带着她离开了。办公室里虽然打扫了一遍,椅子和沙发刚刚用水擦洗过,还有点湿,屋里散发出难闻的霉气。
这时几个中层领导和几个职工代表松松垮垮无精打采地进来了,很散漫地自己找地方坐下。向阳提了个黑糊糊的烧水壶,拿了几个碗,给几位领导倒水。王步凡心想厂子里连几个像样的茶杯都拿不出来,更不用说茶叶了。果然向阳倒了白开水就退出去了,那个刘副主任大概觉得这样的招待很丢面子,再没有露脸。王步凡说:“老周,你先介绍一下情况吧,然后让职工同志们再谈。”伊扬威立即拿出笔记本做记录。
周克天说:“我就从头说起吧。一九八九年以前,严格地说是一九八八年以前,葡萄酒厂的年产量是二十万吨,那时产品质量有保证,天南的葡萄酒是不愁销路的,效益自然是很好的,到了一九九年职工从原来的八百名一下子增加到三千名,这其中一大部分是安排就业的商品粮子弟,有三分之一是各级领导安排的亲属,工资总额每月从原来的四十万元,一下子增加到一百五十万元。安智耀没有升任县长之前,提议将酒厂扩建成年产一百万吨的大厂,并亲自抓了这个项目。当初预算投资是四千万元,县里准备拿出两千万元,让厂里自筹两千万元。结果因为物价上涨,一九九年酒厂扩建资金追加到六千万元也完不成扩建任务。安智耀看下不了台,就撒手不管了。厂里的钱已经花光,连流动资金也没有只好停产。当时库存还有百十万吨酒,就靠卖库存的酒给工人发工资。后来销售员和供销科长串通一气搞假酒,把仓库里的真酒拉出去卖掉,然后购进大批假酒,说是退货退回来的,弄到最后仓库里的酒也全成了假酒,卖不出去只好成了废品。到了一九九三年,原厂长被安智耀调到经贸委任主任,连新任了厂长。县长安智耀又提出让职工入股和社会集资,倒是集了一千多万元,可是连新根本不会管理企业,整天带着办公室的女主任到处瞎跑。后因职工闹事,这一千多万元一部分给职工发了生活费,一部分被连新和情妇挥霍了,现在入股的人天天来讨账,厂里无钱也还不了。一九九六年法国一家葡萄酒企业有合作意向,提出中方以设备原料和技术工人作为投资股金,人家负责流动资金和管理,实行职工聘任制和年薪制,扣除工资和纳税,利润四六分成,即中方得四,外方得六。跟安智耀一汇报,他说这是卖国条约,坚决反对。结果法国人很不愉快地走了。”
王步凡听到这里急忙插话问:“现在和法国方面还有联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