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没理她,拿起自己的饭盒朝外走。没想到小周一步蹿了过来,扯住彭赛赛的袖口,大声骂道:“你这个不识相的玩艺儿!你聋啦?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装三孙子。”
彭赛赛冷冷地说:“你要干什么?别欺人太甚!”
小周说:“欺负的就是你!下三烂!”
“你骂谁?把话说清楚!”
小周大笑起来:“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整个医院谁不知道?上夜班卖淫,怀了野种,切了子宫。跟这种人一个屋子里呆着,恶心!”
彭赛赛脸色铁青,一颗受辱的心几乎支离,她愣了几分钟,扔下饭盒,脱下白衣,从地下室走了出去。
彭赛赛浑浑噩噩地走到医院外的大街上,脸上带着惨淡的微笑。
这个世界真美,可蓝天白云之下,高楼大厦之间,竟没有一寸空间能做彭赛赛的立身之地。
她又一次想起了吴红芳,感叹她的命运,佩服她的勇气,当层层重压把人绞榨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吴红芳给自己寻找了一个更广阔更轻松的去处。
逃遁永远是弱者的本能,但逃遁也需要过人的勇气。想到死,彭赛赛的双脚软了起来。她恐惧地自问:“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吗?”
她无目的地往前走着,然后在街心公园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超负荷的痛苦让彭赛赛变得空白而迟顿,所有的神经都麻木了。
天忽地阴了,不一会儿,老大的雨点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劈里叭啦地砸了下来,接着,雨点连接成密集的雨网。
彭赛赛坐在雨中,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举着一把橙黄的雨伞,故意踩着水坑儿一跳一蹦地跑了过来,走近彭赛赛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大声对彭赛赛说:“阿姨,你没事吧?为什么淋着?我送你去回家吧。”
回家?如今的彭赛赛还有家吗?她的家到底在哪儿?
彭赛赛抬起头,看见一张圆圆的小脸和一双黑亮的眼睛,她不忍拒绝孩子的好意,站起身,躲到了孩子的伞下。
当他们共撑着一把伞从那条林荫路走出来的时候,彭赛赛觉得喉间变得火辣辣的,水珠不断从脸上流淌下来,凉的是雨,热的是泪。
彭赛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她知道这个时候方登月还没下班,她想趁这个时候回去洗个澡,再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房门打开了,迎面站着两个陌生人,一个中年女人,一个孩子。
“你是谁?”彭赛赛面无表情地质问。
“你是谁?”女人一脸的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地反问。
女人反客为主的态度让彭赛赛恼火,怒气和委屈同时在心上漫过,自已才离家不几天,竟然连最后的领地都已经被别人侵占了。
“你们到底是谁?”彭赛赛说着话,甩掉脚上被雨水浸湿的鞋,找了一双拖鞋换上。
女人指了指电话说:“你还是自己去问方登月吧,他会告诉你怎么回事。”说着话走进厨房,把浸泡在铝盆里的竹笋翻洗了一过,又换上新水。
看那女人悠闲自如得像个主妇,彭赛赛反倒不知所措了。
一个已经破碎的家,谁爱住进来,谁就住进来吧。
一个毫无心肝的男人,谁爱拿去,谁就拿去吧。
彭赛赛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穿好衣服从浴室中走了出来。那女人正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不冷不热地对彭赛赛说:“淋了雨,喝碗姜汤吧。”
俗语说:“扬手不打笑脸人。”女人的好意让原本想兴师问罪的彭赛赛软了下来。
当彭赛赛无言地坐进沙发,小口啜着姜汤的时候,女人突然说:“我叫余立儿,是方登月初恋的女朋友。”
彭赛赛没想到突然冒出来的外地女人竟是丈夫的初恋情人,更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坦率地直言相告。
女人的出现,进一步证实了这个家庭的虚幻,七年的相处,从一开始便有无数的秘密和欺骗。但这一切,对已经心灰意冷的彭赛赛来说,全都无足轻重了。
倒是余立儿有点欲罢不能,主动向彭赛赛说起她和方登月的从前。
劳燕分飞的悲怨给男人留下的伤痛大多像刀伤一样,剧烈而短暂,随着刀伤的平复,记忆也会一点点浅淡。而女人对真爱的留恋,却会折磨她们的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