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更好啊,今天我们就饱饱眼福,看我们的高书记一展大才。”
高志强不好意思地笑笑,坐正身子,拈笔于手,醮了墨,用行书在纸上写下了《琵琶行》三字。这字写得凝重而又舒展,苍劲而又通脱,一笔一划都透着内力和灵气。海叔一旁见了,不禁击掌赞道:“出手不凡啊!”高志强也没吱声,静静气,另起一行写下转轴拨弦三两声几字。原来他是从琵琶女出面后,着手弹奏琵琶处起笔的。只见高志强眯眼瞄瞄纸上这一行字,稍停,复又运笔于纸上。速度也比先前快了些,笔走龙蛇,错落有致,严谨中不乏随意,旷逸里蕴含深沉,其起承转合,可谓环环相扣,那一张一驰,真乃天然浑成。海叔不住地点着头,毕恭毕敬地拈着纸头,高志强写就数字,稍有停顿,他就往上提一提。旁边的毕云天已经看得有些发呆,竟忘了研墨,被海叔在下面轻轻踢了一脚,他才觉悟过来,笑笑,恢复了手中动作。
琵琶女弹奏琵琶一段,是《琵琶行》中神来之笔,一千多年来深为中国文人所津津乐道。跟别的知识分子一样,高志强太喜爱这段诗了,可谓成竹在胸,一句还没写就,另一句已经在脑子里成了形。加上他又精于书法,写得起伏跌宕,酣畅淋漓,正暗合了《琵琶行》的内在神韵。海叔和毕云天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高志强的笔尖,高志强写一句,他俩口中就默念一句: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
别有幽情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写到此处,高志强停墨收笔。可两人还痴痴地盯着那字,好久没回过神来。直到高志强说了句献丑献丑,离开桌子,到茶几上拿过杯子,喝了一口碧螺春,海叔和毕云天才抬起头,相互瞧一眼,会心地笑笑,情不自禁地再一次鼓起掌来。
海叔说:“高书记不打半点折扣,一气呵成,写出此等高境界,真是了不得啊。”当即表示,要请最好的装裱师把这幅字精心裱出来。还说:“到时我这里真可谓蓬荜生辉啰。”高志强谦虚道:“写得不好,玷污了海叔的纸墨。”海叔说:“高书记你这么说,我老夫却真的无地自容了。”
因为高兴,海叔执意要请高志强在家里浅喝几盅。高志强说:“我和云天经常来打扰您,今天还有些事情,就告辞了。”海叔见留不住他们,只说好:“这酒留到下次喝吧,不过高书记留下了你这上品墨宝,今天你得在这里选一样东西拿走。”
高志强不禁暗喜,却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哪敢有此等奢望?”
一旁的毕云天觉得好笑,这个高志强本来就是来海叔这里要东西的,但他这姿态却做得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海叔却不知底细,对高志强正色道:“你不拿一样东西走也行,那就把你自己的字拿走吧。”高志强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对毕云天说:“云天你看怎么办?”毕云天说:“今天您如果不照海叔的办,以后恐怕却不可能再迈进这里半步了。”
高志强面呈愧色,连说:“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呢?”海叔说:“高书记你别客气了。你点吧,壁上挂的,抽屉里收的,你随意。”高志强又问毕云天:“云天你说,带什么好?”毕云天说:“我看你这幅字换窗边的《卧雪图》,两不亏。”
高志强心里暗暗佩服毕云天的悟性,这确是他早就相中了的。但高志强却还要假意道:“云天差矣,我这字怎么能跟这样的极品相提并论?我随便带什么,也不能带这幅画。”海叔说倒是大方,说:“云天说得不错,高书记今天留下这样的稀世墨宝,让我大开了眼界,也只有这《卧雪图》,我才出得手啊。”取下《卧雪图》卷好,双手递给高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