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流星的身边,我仿佛觉得爸爸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寻幽探秘的。爸爸在流星小屋里的短暂逗留,却在流星的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20
我与流星认识之后不久,就开始猜测起她的身份,我一直觉得在她的身上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像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清楚的秘密。我的感觉始终伴随着我走过了这么多年。她不愿意更多地提及,我也无法主动问起。
上次回到故乡,当我第一次走进她的那个小屋时,我的这种猜测便更加强烈起来,那个小屋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那秘密仿佛又是那样地遥远,遥远得连流星自己都已经忘记,或者真的就不曾有过什么记忆。因为我无法想象这些年来,流星是怎样越过平原越过高山,走到今天的。
流星曾经努力试图排解我的疑问,尽管她自己也曾经疑惑过。
在国外时,她曾经告诉过我,是她的姨妈把她送到国外读书的。那时,我对她的姨妈不仅仅是充满了好感和敬意,同时,她的姨妈也让我感觉到了神秘,一种始终伴随着我的神秘。当我回到故乡时,流星的姨妈已经去了国外。我与她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可是她从来就没有在我的心里走远。
我爸爸的突然造访,并没有像我开始想象的那样让我紧张有加,相反却让我喜出望外,我倒是尽可以放心地守候在流星的身边,好好地照顾她了。这是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
流星却不然。她在我爸爸走后的当天,就拨通了远在太平洋彼岸她姨妈的电话,又一次问起了自己的身世。她姨妈不知道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秦州此刻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分明感觉到了流星情绪的异样。我站在流星的身边感觉着流星情绪的风起云涌。流星非要追问她自己小时候是否真的走失过。
此刻,我才意识到我爸爸的好意造访,可能会给流星带来不小的烦恼。
我知道,流星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她姨妈处得到准确答案的,如果那么容易,那就不会等到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了。她在此前就应该什么都知道才对。放下电话后,流星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她内心的失望,从她姨妈那得到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对于我爸爸说的那些话,我也和流星一样感觉到神秘和诧异,我却没有像她那样强烈地希望非要马上澄清不可。
放下电话后,流星问起了我,我爸爸为什么像是欲言又止。她怀疑我爸爸知道什么真相而故意没有说出来。其实,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我只是不想让还在病中的流星无端地增加更多的精神负担。我敷衍着流星,意在让我爸爸无意间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的涟漪顷刻消失。
我一直就没有放下这件事,我却强迫着自己远离这个话题,我将招聘会现场的经历与感受告诉了流星。我有意地掩饰着当时的不快,而夸大着就业的光明前景。
第二天上午,我还是把流星一个人留在了家里,自己早早地走出了家门,还是去了人才招聘会的现场。这次的招聘会举行两天,这是第二天。我是需要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的。我在那里足足逗留了一整天时间,却并没有像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将手中的简历一把把地塞进招聘者的怀中,因为不仅仅是他们需要选择我,我也同样需要选择。不是我好高骛远,而是我实在不可能随便选择一个操作工或者熟练工的岗位就业了事。我知道我身上担负着期望,担负着爸爸和他代表的那个家族对我的期望,我知道身上担负着的责任,我的流星客观上依附于我的责任。我不可能再让他们失望,我必须让他们的期望有地方着陆,我必须让他们的精神有地方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