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让囡囡坐在我的腿中间,像滑滑梯一样连滑带蹭地一路到了底楼,按在冰面上的厚毡毛手套表面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外面有阳光,久违的冬日阳光让人精神一振。
走出居民楼的一瞬间,只觉室外的空气清新舒畅,但再多吸几口,寒气就像一只冰凉的手伸进怀里,让人直打冷战,但不一会儿,我又感觉到空气中一些熟悉的异味,应该是绿化带的棚子里传出来的“那些东西”的味道。
绿化带边上的长青灌木上挂着晶莹的霜凌,一旦解冻,这些已经被冻死的植物会立即瘫成一堆绿泥。通向绿化带的冰道上印着凌乱的黑色脚印,但通向小区外的主干道上也有一些新鲜的脚印。天气转暖,想透气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
我抱着被裹成胖粽子的囡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前走,从楼道口到小区不过五十多米的距离,居然走了快二十分钟。马路上悄悄的,偶尔会传来车轮压过的声音。抬头一看,是公交车。我继续前行,专心致志地看脚下的路。路边的树木虽然围上了保暖的草绳,但看上去都很僵硬,毫无生命的气息。大雪压断的树枝已经冻成了脚下冰雪的经络,而昨天铺上的一层新雪未经踩压,还未冻结,落脚时发出“吱吱”轻响,居然非常好走。
一路走下来,怀里的囡囡越来越沉,虽然穿了最厚的雪靴,寒气依然从脚心向上咬蚀,膝盖以下的部分仿佛已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妈妈,你看雪人。”我突然听见囡囡欢喜的声音,她指着马路两旁各种各样的雪人大惊小怪地嚷着。那是第一场雪后,外出扫雪的人们即兴的作品,多日来新的降雪给它们不时换上洁白的衣服,让它们看上去像刚刚堆出来的新雪人儿。它们比身后那些高高矮矮的楼群可爱多了——多日的大雪后,参差的楼群就像一片片高矮不一的白蘑菇。
越往东走,马路上渐渐有了更多的车,不时可以见到一两个行人。偶尔可以看到工人坐在升降车里清理大楼外层的冰雪。
“妈妈,那是什么!”囡囡突然兴奋地尖叫起来。
“啊。”我的目光投向道路的前方。在那里,银装素裹的大湖无比静穆。冰冻的湖面如一面巨大的镜子,覆雪的树木、山峦无言地矗立在她身边,让人陡然生起雪山朝圣时才会有的谦恭与敬仰。
“那是西湖。”我像做梦一样说。
“我要去看湖!我要去看湖!”囡囡在我怀里手舞足蹈起来。
“好,我们去看湖。”我忽然也激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温暖的细流在四肢间流淌,囡囡的身体仿佛也变轻了,我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口中像念咒一样喃喃:“我们去看湖。我们去看湖。”
这片银白色的湖面那,像一个美丽的梦境。
我们沿着一个泊船的小码头走上广阔的冰面,冻在码头边的游船上都覆盖着白雪,像是特设在湖上的座椅。那棵扎根在湖岸、冠盖却倾覆在水面上方的银白色巨树,像仙境入口的标志物;而远处的雪桥和更远处的雪堤,精致得都像细腻的宋瓷做出的盆景摆设。三面的白色“雪山”依然有着深浅的层次。近处是奶油色的起伏山丘,远处是白雾一般朦胧的山影。
囡囡在我怀里扭着身体说:“妈妈我要下来。”
“那好,你跟在妈妈旁边走一会儿,就一会儿。小心不要摔跤啊。”把囡囡放下地的时候我忽然听见左后方穿来细碎的声音,一回头,发现是一家三口,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一个同样幼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从湖面上走来。穿着黄色的羽绒服的小男孩像只小企鹅似的摇摇摆摆地滑行,忽然一屁股滑倒在冰面上。
我吓了一跳。孩子的父母不以为意地相视一笑,孩子也坐在冰面上“嘎嘎”笑起来,扭动身子原地打转,好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