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影】

锐的澄则私下里告诉五妄，只要使用火，便能打败龙之族和其他竞争者，最后征服世界──已没有人能抵挡与火相遇时产生的极度恐惧，没有人能逃过真相这个鬼。“五妄啊，你凭借前车长十八世的份，是可以向他们作这个建议的。而只有用火，才能照亮通往天堂之路。”

──真正让人骨悚然的，却不是火，而是借助幽黯的焰，五妄第一次看见了世界，看见了族众，也看见了他的女人。

然而实际情况并不如此。大多数人已不能看了。经年的黑暗地下生活，已使他们的睛退化成了盲似的无用之。

【五、火】

最后，饥饿迫使男人和女人中止了讨论。五妄昏聩地摸到，澄原本灿烂充实的腹已坍缩成了一张瘪无味的薄，内里缺乏的是持久燃烧的脂肪层。就是在这样的孱弱中，依靠日益稀薄的白质和维生素，从濡而黏稠的间，苔藓一样育了与众不同的形而上观念。

族众们对此闻所未闻，集陷了恐慌。五妄也不知什么是火，但他一听澄骤然加速的呼声，便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围的冷却和收缩。在这过程中，产生了凝结。其结果是，有质地的隧系逐渐形成了。时间的灵魂在返回空间的壳后，勉勉复活了过来，使中断的历史沿着断茬的方向重新长。”

“我看见了火！我看见了火！”报告消息的人张而反复地说着。

逐渐，五妄对带领人们觅的工作，更加到负担和厌倦。他不愿意连老鼠也看不上的族引路者。他希望一个人逃往或有的天堂。

──但是，目的地在哪里呢？

既然黑暗已能代表一切，为何又要有光明？五妄不解。虽然，火是零星、式微和短矩的，尚不能把整个世界照个透彻，但绝望的觉已经十分真切了。直视着澄纤毫毕的形，五妄浑打起摆，嗓腥腥地想哭。除了脑波雷达，人类原来还拥有另一知世界的工。它毫无准备地被火光开启了，而大家却不知怎么使用它。但如果每个人都能自己看清楚世界，那还需要车长吗？最大危险似乎正在降临。

但炎之族的成员们完全没有以火焰为武或路标的想法。澄大失所望。五妄则觉得不过如此。

澄的想法是五妄永不能明白的，面对女人，他只是到烦、着急、隔阂和不服。这时，由于火焰走了稀薄的氧气，又散发难以排遣的毒烟，五妄一阵气；又由于了大量气到肺，血压也下降了。火的发明，大概是由于地下可燃气爆燃而获得的启示吧，它没有被用来指示通往天堂之路，因为它终究不是大

“看──见──！”

五妄第一次受到了火焰带来的人间温。而由于火的指引，捕猎变得容易起来，熟则成为了新的惊喜。

五妄想，作为“上一个世界”的“上一个”既可以指时间上的“以前”也可以指空间上的“上面”这使天堂的真实方位成为了一个悬念。五妄于是觉得自己为车长，其实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存在。

火，一个极其陌生的重磅概念，位于古老的知识断裂带。五妄隐约觉了它的可怕，却是因为火能够带来如土坍陷般无法承受的变化。黑暗世界中一个谁也无法掌控的新时代或将来临，时间之河将加快速。

“我们大了，也永不称霸。”炎之族的领叫压浆，这样着解释。

橡胶一样的锈蚀躯上，放缆线般的破旧四肢，枯木似的颈项上支着一个带的皱褶球，五官糜烂而朽败，像一堆倾覆的砂浆，这就是人类。人类呆在一个布满窟的环境里，像老鼠一样张皇失措，能去的路径十分有限。这时，骤然在五妄脑里盘旋起来的闪亮恐惧，或可称作一“不愿见人”的本能反应。见人则将使人分开。还是不要知真相吧！他与澄的关系，因此还能维持多久呢？

这一天，五妄抛弃了引路者的角，和澄及众一起，加了黏土人的落──炎之族。

是谁的这大爆炸呢？那必定是一个有着非凡能力的家伙。五妄想。

澄是正确的。逃避自然毫无用。火终于现了，连同它的发明者。一个个的火把被举在茸茸的手中，徇徇地簇集而跃，威严而谨慎地移动过来。

但澄的起源论仅仅是无数假说中的一。这要追溯上去，自然，又会在不可明辨的意识之渊中返回车长一世的时代。那是个什么时代呢？比现在好，还是比现在坏呢？这样想下去，总会把人导不可知论。而澄描述的那个象天堂，便成为了她脑中游移不定的纯幻想之。

新的恐慌信号来自外界，这次却不是龙之族袭来。

澄经常会提到，与隧世界相对应，还存在“上一个世界”也叫“天堂”大爆炸就发生在那里，人类和老鼠的祖辈都来自那里。鼠语者之所以要寻找引路者，便是要潜返回天堂去。

澄自言自语时，五妄会觉得她其实是由老鼠变来的。生活在岩层中的鼠语者是怀旧的理想主义者。它与澄一样，努力研究世界的起与终，试图重建与早年间某神秘知识的联系。这使五妄到澄上有一陌生可怕的味。他有时甚至想，要是澄与老鼠一起死掉就好了。但他又舍不得她的。

这个在人类的词库中早已被抹除的用语甚至比火本还要骇人。族众大惊。五妄心里一阵反，扭便往隧走去，族众们急忙跟上。

“黏土人发明了火！”一个家伙气吁吁地跑回来报告说。

受该理念支，炎之族空担光明使者的名号，却是一群无害光影，毫无自觉的使命和目的，盲动在隧之间。火焰代表着时下最先的东西，光下飘泊着族众们浮的脸庞与耳廓，魅影重重，释放玄武岩所不备的飞升与透明。这大概便是真实而传神的未来人类形态吧？五妄郁闷地想，啊，和平地前！

而隧那犹如生命的无穷脉便在人类外弥布开来，突、叉、盘旋或分蘖。无论是沼气、瓦斯，还是砂、漂石，均不能阻止人类在备确定内径的隧中生存下去。不过，仅仅是生存，这还不够。这时，澄便引领五妄的思绪又一次天堂的幻境。的确，就在藤蔓般的渡线与岔线之间，密集地生长着某些可能的微弱幽灵。但这样的想法无法拿来与炎之族探讨，他们的文化中不曾产生宇宙起源论。

五妄沿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了被火光投在岩上的幢幢人影，首尾相接，摇曳多姿，仿佛是另一生，又比真实的人类还要真实。澄全神贯注地看着被二维化了的五妄，忽然泪满面。

“什么是火？”

澄常常凝神注视，半天不动。她看见了什么呢？澄的视力比五妄要好许多，后者虽然能够看见，却是弱视的──这在后来救了五妄。

会不会有另一个五妄也在看着这一个五妄呢，正如这一个五妄看着被投在岩上的那个五妄？这可怜的人。

“可是，如果真的有谁发明了火呢？”澄冷静地对五妄说“如果是火，那它总是要弥布于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