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组织的调查,最后大概会被迫辞职。何况,我现在怀疑,他本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潜在的脱母危险分子。
【十二、悲剧降临我的头上】
就在这时,似乎是响应了处长的咒语,我的孩子果然不见了。
这事揪紧了我父母的心。他们千里迢迢从苏北农村赶来了。很多年没见面了,他们与年龄不相称的苍老憔悴面容让我心里沉沉的一落。二老沉默寡言,不知道什么外星人,也不知道什么阴性化宇宙,他们只是尽其所能、笨嘴拙舌地安慰我和妻子:不急,孩子会找到的。
父亲没有什么好形容的。母亲是不到一米五的小个子,全身都是皱褶,掖着泥土星子,头发如白色鸡毛,体格像一梱柴禾,两只鼻孔朝天,胸脯扁平,老远就可闻到她稀疏毛孔中散发出的臭气。她当年是怎样伺育我的呢?我想像着老妪体内那一对动人心魄、应该是玫瑰色的X染色体,它们使得石柔这类人怦怦心跳。此刻,感应到它们对我发出的召唤,我顿然欠疚和不安起来。
看到我的父母来到,妻子的情绪很不正常。她焦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有时会烈马般嘶鸣数声,把屋里的玻璃器皿震得哗啦啦直响,有的立即碎掉。我紧张地看看她,又担心地看看我的父母。所幸的是她的母亲及时赶来了,镇定地化了妆,穿着不合身的旗袍,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兵来将挡地护着女儿,却也不歇斯底里。这大概便是饱经风霜的女人的韧性吧。这样的母亲怎么能被脱掉呢?妻子见到妈妈这样,便慑住般地暂时安静了下来。她们真像是一对孪生姐妹,貌合神离地相峙着,使屋内的空气一会儿抽紧,一会儿缓和。我的父母见状,手足无措地坐在角落里的一双矮矮的木凳上,不知道这城里人的家庭里,究竟出了什么乱子。大家的目光错乱,都好像在思考别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呢?毕竟,现在已经知道了,所有人的最终归宿是在银河中。这不分乡村城市。
寻找孩子,我知道是没有结果的。我大致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夜,我把妻子弄醒。
"你把他藏哪儿了?"没有开灯,凭着窗户格里漏进的几缕星光,我低声喝问。
她的五官犹如解开的麻绳,一团团黯淡着散开来,再也收归不拢了。
"我只是觉得有个浑身是血的小鬼在追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脸上青色的肌肉在夜暗中复杂地一团团拧紧。
随后,她嘴角开始流涎,翻着白眼,呆呆地去看天花板。我极慢地爬下床,找了一根晾衣棍,轻轻地往上捅去。孩子的尸体扑通一声掉下来,像栽倒了一个暖瓶,还朝我直瞪眼。我听见女人喉咙深处咕咙一响,像把一只死鼠咽了进去。
【十三、我的父亲母亲】
妻子泪流满面向我解释,这孩子肯定会成为脱母者,所以必须及早剪除。
我旋即判定,这是脱母运动的最新动向。一般而言,不管脱母者多么暴戾,母亲总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对孩子的爱永不放弃。但是,现在,出现了来自母亲方面的暴力。不幸的是,它发生在我的家庭中。
按照派出所交代的程序,我毫不犹豫就报了警。
妻子被公安逮走的时候,我的父母哭得很伤心。我安静地站在一边,心中坦然。岳母则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这证明了我的猜测:妻子早已是一名脱母者。而她的父母却替她隐瞒着这个秘密,这是对组织的不忠。因此,有了包庇罪的嫌疑。不过,他们也算是解脱了。
我半真半假地提出,在此家破人亡的时刻,可陪伴岳父岳母住一段时间,等待法院开庭。但是,他们不同意与一个告发者同吃同睡。我便松了一口气,又感到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