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起来：“小猪儿，亏你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我是谁！”

雷老泪夺眶而，他终于哽咽地叫了来：“昌叔，昌叔。”

昌叔又笑：“现在对你说，你也不明白，到了再慢慢告诉你。”

房中极暗，他没能看清那两个人的脸面。但倒也朦胧可以看清，那是两个普通人，并不是面，手中也没有拘魂的工。

原振侠在这时，作了一个手势，想打断雷老的叙述。但是雷老用力一挥手，还是要说下去。

雷老全然摸不着脑，他伸手抓：“昌叔，是怎么一回事？”

这手握手的觉，和一百年之前，完全一样。

雷老忙又问：“到哪儿去？”

雷老在问了之后，焦急地等待着回答。

雷老是昌叔养大的，他逃荒离开村，也是昌叔带着他一起走的。离开村之后不到半个月，成千上万的逃荒人群，冲散了他和昌叔。从此之后，昌叔就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之中了。

站在床前的那人是昌叔，可是他张大了，就是叫不“昌叔”这两个字来。

雷老由于长年累月，思念同村的人，更思念亲人。于是，曾经抚养他的“昌叔”就现了，自然是现在他的幻想之中。

所以雷老：“你是小孩，当然猜不到我的心情。我当时想到的是，我要死了，昌叔后的那两个人是差──面。昌叔一定是在司领了职司，他带着差，来拘我的魂魄来了。”

雷老叫了起来：“害怕？哈哈，一也不！一来我那么老，也该死了；二来，有昌叔照应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才不怕！”

原振侠有啼笑皆非，他确然没有料到，雷老在这情形下，却有那样的想法。想到雷老已过了一百岁，他的思想方式，自然与众不同，原振侠顺应了一句：“那你…一定十分害怕了？”

雷老生之后，母亲就难产而死，他父亲养他到三岁，也撒手归西。没爹没娘的孩，就跟了村里一个单汉，也就是在他生那天，替他取了一个小名“小猪儿”的那个人，雷老从小就叫他“昌叔”

昌叔拉着雷老向外走，脚步十分自然地踏在地上的矮桩上。那另外两个人站着不动，在经过他们的时候，雷老向他们望了一──因为他心中还是在疑惑，那两个是不是司的鬼差，面。

他心想，了屋，外面再黑，也总会有星月微光。到时，就可以看清楚那两个是什么人，也可以再看到久违了的昌叔了。

雷老当时，一想到了自己快死，昌叔是带着差来拘他的，他真的一也不怕，平静之至。反倒气息畅顺，可以说话了。

雷老除了“昌叔”两个字之外，再也发不别的声音。

原振侠想暂时中止雷老的话，因为他越听越觉得不对路。那个“昌叔”至少比雷老大十多二十岁，就算他还活着，也不能半夜摸上门来了。

要不是昌叔，三岁的娃儿没有了父母，就算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不叫饿狼咬走，也早就饿死了。

这些事，到了司地狱，不知是不是要一笔一笔地算，而又如何算得清楚？

他实在太激动了，间发了一阵咯咯声，双手一起伸了来，握住了床前那人的手，那人也立时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雷老接下来的话，却又令得原振侠愕然。雷老：“你猜，当时我肯定了来到床前的是昌叔，我想到的是什么？”

难怪他听得那呵呵的笑声是这么熟悉──尘封的记忆，一下冲破了时间的封锁，飞舞跃而，令雷老激动得全发抖。

所以，原振侠那时的想法，和神科的那个医生是一样的。

他和这些生死之，都兄弟相称，而且论情，只怕比亲兄弟还亲（他没有亲兄弟，只好

一想到这一，他心发，多少年的往事，一一涌上心。他有许多话要告诉昌叔，告诉这许多年来他打来的天下。虽然一个近亲也没有，但是他却在江湖上，结识了许多肝胆相照，生死相许的朋友，和他一起生死，拚了一个灿烂的前程来。

原振侠摇了摇，意思是那是你的幻想，实际上没有这回事。但是看在雷老的中，原振侠像是在回答“不知”

昌叔看来很快乐，因为他每次总是未语先笑──这和遥远的记忆之中，略有不同。昌叔确然是十分乐观的人，但是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辛勤耕作，难得温饱，笑声自然也没有那么多。

雷老对原振侠说当时的情形，说到这里，神情仍是激动之极。虽然不至于再度老泪纵横，但是也双通红，几乎难以为继。

来让人看，喜得直叫：‘是一个大胖小，一个大胖小！’也真怪，村里人人穷得脱底，靠野菜叶度日，可是你才生，是茁壮。是我取的小名，我说：‘好家伙，是一只小猪儿！’你倒来问我，怎么知你的小名？”

在逃荒的日，为了争夺草树，同是难民，还要打个破血。再的汉，能忍着泪不来，已是上上大吉了，谁还笑得来？

他：“昌叔，你可是来拘我到司去的？”

他心中有了疑惑，就移动了一下，变成坐到了床沿。昌叔顺势一拉，拉住了他的手，令他站了起来：“来，跟我走。”

他问得虽然平静，可是-那之间，想起自己数十年闯江湖，过的是白刀、红刀的生涯，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上十来刀疤，可不是白来的，死在他手下的人，也难以算得清。

所以他心中也不免有惴惴不安。昌叔却哈哈笑：“你把昌叔当成鬼了？小猪儿，告诉你，昌叔没有死。我来带你到一地方去看看，你要是喜，可以留下来。”

那人说到一半，雷老的脑际“嗡嗡”作响。他张大了，两个字在咙里打转，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所以竟然叫不来。

雷老在昌叔的笑声中，首先想到的是：这些年来，昌叔的生活一定不错。他又立时想到：昌叔该有多大岁数了？一百二十岁？还是更老？人老到了这个岁数，怎么听声音还那么健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