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也不见了。我咬紧牙关坚持着眼看只剩下苍白的指甲和手指上被酸液染上的褐色斑点。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起初我十分软弱,就像襁褓里的婴儿一样——用看不见的脚艰难地迈着步子。我十分衰弱,而且感到很饥饿。我走到自己修面的镜子跟前,可是什么也没照见——除了我眼睛的视网膜上有一层比雾还淡的色素外,什么也不存在了。我不得不趴在桌子上,把额头贴在镜子上才能看见。
“我拉了一角床单遮在眼睛上,整整睡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时,我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我已经恢复了元气,就坐身倾听,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耳语声。我跳起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开始动手拆卸那些仪器,并且把它们分散堆放开来,这样一来,就谁也休想很快把它们安装起来。接着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还有叫喊声,最初是房东在叫喊,后来是另外两个人。为了拖延时间,我随口应了一声。我打开窗户,抓住那块看不见的毛织物和枕头,把它们扔到水箱盖顶上。就在此时,房门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显然外面的人想把门锁撞开。幸好我早有准备,前些日子装了个结实的门闩,一时撞不开。我又惊又怒,不由得浑身哆嗦起来,一边赶紧收拾东西。
“我收集了一些废纸、稻草,还有包装纸什么的统统堆放在房间的中央,然后打开了煤气开关。这时,沉重的拳头像雨点似的敲打在门上。我找不到火柴,就忿怒地用拳头捶着墙。后来我关上了煤气,爬到窗外的水箱盖上,轻轻地放下窗子,坐在那儿。这地方很安全,他们是没法看见我的,我却恨得咬牙切齿,等着看他们进屋后的举动。很快他们劈开了一块门板,随即就拨掉了门闩上的扣子,于是门打开了,他们站在门口。原来是房东和他老婆的前夫的两个儿子——都是二十三四岁,身体很结实的小伙子。楼下那个饶舌的老太婆也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你可以想象一群人大惊小怪的可笑模样。一个小伙子立刻冲到窗口,打开窗子向外张望。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长满胡须的面孔,离我只有一英尺。我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副丑脸上,可是我竭力忍住了。
“他对着我的身体一眼望过去,其他的人也紧跟着过来瞧了一下。老头儿紧张地注视了一下床底下,然后他们又一窝蜂地向碗柜逼近去。最后他们不得不用犹太话和伦敦土话争论起来,他们的结论是:刚才屋里并没有人回答,完全是幻觉欺骗了他们。我坐在窗外,眼看着这四个人(老太婆进来了,她满脸疑惑,像一只猫似的不停张望),在猜测我是否还在屋里,究竟藏在哪里,这情景使我感到异常得意,刚才的满腔怒火也烟消云散了。
“那老头儿操着南腔北调的方言,我听出他的意思,他大概同意老太婆的说法,认为我是一个活体解剖学家。两个儿子则用蹩脚的英语断定我是个物理学家,并且清他们注意发动机和辐射机。事后我发觉他们把前门闩上了,显然害怕我会突然回来。那老太婆鬼鬼祟祟地瞧了一眼碗柜,又去床底下张望。这时,一个小贩(他和一个屠夫合租住在我对面的房间里)走过楼梯口,他们把他喊了进来,向他指手划脚他说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