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林便又继续他们的争论。塞里蒙笑了,他告诉自己,这是一种缓解紧张气氛的办法。大家此刻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毕竟,滴答滴答的闹钟每响一下,就意味着整个世界离黑暗更近——更接近——
接近星星?——
接近疯狂?——
接近天火的坠落?
塞里蒙耸了耸肩膀。过去的几小时里,他经历了无数种反反复复的情绪变化,但此刻他却异常平静,简直像一名宿命论者。他一贯相信自己是命运的主宰,有能力确定自己生命的轨迹方向。正因如此,他才成功地取得了其他记者根本没有机会获得的成就。可是现在他知道,他已经无能为力了。黑暗来了,星星也来了,火焰也将来到,所有的一切都将不请自到。在提心吊胆的猜测中毁灭自己毫无意义,干脆放松,坐回去,等待,目睹一切的发生。
接着,他告诉自己——不论接下去发生什么样的骚乱,相信你会挺过来。
"上圆屋去吗?"一个声音问道。
他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不停地眨着眼睛,说话的人是那个矮矮胖胖的天文学研究生——法诺,这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对,说实话我确实想上去。"塞里蒙答道,虽然事实上他脑子里根本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
"我也要去,来吧,我带你去。"
螺旋形的金属楼梯蜿蜒向上一直通向这个巨大建筑物高拱的顶层。法诺蹬蹬蹬地迈着碎步,上楼时踩得楼梯嘎吱嘎吱作响,塞里蒙迈着大步紧跟其后。几年前他曾去过一次天文台的圆屋,那次是比尼打算让他看一样东西,不过现在他对这个地方已没有多少印象。
法诺推开一扇沉重的推拉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
"想从更近的距离观看星星,才上来的吧?"西弗拉问。
身材修长的考古学家站在门内,注视着天文学家们的工作。塞里蒙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西弗拉不是他现在想碰上的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比尼说她去的地方就是这儿,可为时已晚。尽管她在日食之初似乎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但是他仍然惧怕她的责备会刺痛自己,
惧怕由于他对天文小组的背叛而令她生气。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表示出什么不快。现在世界的一头已扎进了黑洞之中,她可能觉得日食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无所谓,在灾难降临时,所有的错误、争吵和罪恶都将荡然无存。
"这地方不错!"塞里蒙说。
"难道不令你奇怪吗?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少。他们弄了一台对准多维姆的太阳望远镜——他们说,与其说这是一台望远镜,不如说是一台照相机。仅凭眯缝着的眼睛看天空是看不清物体的——这些小型望远镜的镜头更深,能观察到星星慢慢出现的迹象——"
"观察到星星了吗?"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告诉我。"西弗拉说。
塞里蒙点点头。他环顾四周,这里是天文台的心脏,监视天空变化的实际工作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这是他去过的最黑的房间——当然不是真的漆黑一片。沿着弧线型的墙壁排列着两行青铜灯柱,上面的灯发出的光亮却异常微弱。昏暗之中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属试管往上升去,穿过房顶敞开的隔板,然后就消失了。他可以从隔板看见天空。此时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深紫色。多维姆这个天体虽然在渐渐变小,但仍看得见,不过这颗小太阳却好像已经退缩到了遥远的地方。
"看上去真奇怪呀。"他小声咕哝着。"天空出现的纹理我从没见过,它那么厚重——简直就像一床毯子。"
"一床要把我们全都闷死的毯子。"
"害怕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