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开了,日光照得她头发闪闪的;而且好象把她那件紧腰身的奶油色衣服从头到脚都抚爱到了。
索米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仇恨!”这样不留余地。这样原始的两个字,使他的整个福尔赛性格都在发抖。他深深诅咒着,向着她走去的相反方向大踏步走去,那位女太太正逛回来,索米斯和她撞个满怀——蠢货,钉梢的蠢货!
没有一会,他在林中深处已经走得汗流浃背了。
“好吧!”他想“现在她对我一点顾惜没有,我对她也不用有所顾惜了。今天我就要给她颜色看,叫她知道她还是我的妻子。”
可是在回旅馆的途中,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些话讲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间闹起来;不能在大庭广众之间闹起来,他又能够有什么作为呢?他简直对自己的死皮赖脸着恼起来。本来就不该对她那么重视;可是他——唉!都是咎由自取。旅馆里游览的人川流不息地在他面前走过,手里拿着游览指南,他坐在那里午饭也没有吃,却感到一种极度的沮丧。捆得动弹不得!他的整个一生就这样糟蹋掉,所有的本性,所有正正经经的欲望都被封闭起来,束缚起来,所以弄到如此,全因为造化捉弄他在十七年前全心全意爱上了这个女人——真是全心全意,弄得他到现在对任何女子都没有一点真心真意!那一天碰见她真是倒楣;而且偏偏就看不出她是这样一个害人精的维纳丝,真是瞎枯了眼睛!可是,他眼睛里看见的仍旧是日光照着的那件紧腰身的中国绸衣服;他发出一声呻吟,正好被一个经过他面前的游人听见;那人心里想“这人病了!我来看看。啊呀,我今天午饭不知吃了些什么啊!”下午,他在歌剧院附近一家咖啡店门口坐着,用一根麦管饮着面前的柠檬茶,忽然来了一个恶念头,决定到她旅馆里去吃晚饭。她如果在场,就上去跟她说话;不在,就给她留个条子。他回到旅馆里小心换上晚餐服,写了下面的条子:
你跟乔里恩那个家伙的风流逸事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你再搞下去的话,我就把什么事情都翻出来,叫他无地自容。
索?福。
他把便条封好,可是没有写信封。她现在又用娘家姓了,真是无耻;写她的娘家姓他不甘心,写福尔赛的姓又怕她信也不看就拿来撕掉。他随即出了旅馆,穿过许多尽是寻欢作乐人的辉煌街道,到了她的旅馆;在餐厅的一个远角落找到位子坐下,从这里所有的进口和出口都看得见。她没有在。他晚饭吃得很少,吃得很快,而且一直留意着。她没有来。他在客座里慢吞吞饮着咖啡,又喝了两杯白兰地。可是她还是没有来。他走到旅客牌的地方看看上面的名字。十二号,就在二楼!他决定亲自把便条送上去。上了铺红地毯的楼梯,走过一间小客座;八号——十号——十二号!敲门呢,还是把便条从门底下塞进去,还是——?他鬼鬼祟祟向周围看一下,就去转门钮。门开了,可是走进一点还有一道门,他在门上敲敲——没有人答应。里面门锁着,而且紧贴地板,连便条都塞不进。他把便条揣在口袋里,立了一会,耳朵倾听着,肯定她大概不在家了。忽然拔起脚走了,经过小客座,下了楼梯,到了柜台面前站住。
“请你把这个条子交给海隆太太好吗?”他说。
“海隆太太今天动身了——下午三点钟忽然走的。家里有人病了。”
索米斯嘴嘟起来。“噢!”他说;“你们知道她的住址吗?”
“不知道,先生。想是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