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就失态了…”
我可没有那份心思开玩笑。
“不,说真的,阿莉莎,你现在就看这些书吗?”
“是啊,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想,一个聪明的人看惯了精美的读物,再看这种乏味的东西,难免不倒胃口。”
“你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她说道。“这是些朴实的心灵,同我随便聊天,尽量表达明白,我也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我事先就知道,我们双方都不会退让:他们绝不会上美妙语言的圈套,而我读他们时,也绝不会欣赏低级趣味。”
“难道你只看这些了吗?”
“差不多吧。近几个月来,是这样。再说,我也没有多少看书的时间了。不瞒你说,就在最近,我想再石看你从的教我欣赏的伟大作家的书,就感觉自己像《圣经》里所讲的那种人,极力拔高自己的身长。”
“你读的是哪位伟大的作家,结果给了你这样古怪的自我评价。”
“不是他给了我的,而是我读的时候自然产生的…他就是帕斯卡尔①。也许我碰上的那一段不大好…”①帕斯卡尔(1623—1663),法国科学家、哲学家、散文作家,著有《思想集》。
我不耐烦地打了个手势。她说话的声音清亮而单调,就像背书似的,眼睛一直盯着花束,插花摆弄起来没个完。她见了这个手势,略停了一下,然后又以同样的声调说下去:
“处处是高谈阔论,会人惊讶,费了多大的气力,只为了证明一点点东西。有时我不免想,他那慷慨激昂的声调,是不是来自怀疑,而不是发自信仰。完美的信仰没有那么多眼泪,说话的声音也不会那么颤抖。”
“这种颤抖和眼泪,才显出这声音之美。”我还想争辩,但是没有勇气了,因为在这些话里,根本见不到我从前在阿莉莎身上所珍爱的东西。这次谈话,我是根据回忆如实地记录下来,事后未作一点修饰或编排。
“如果他不从现世生活中先排除欢乐,”她又说道“那么在天平上,现世生活就会重于…”
“重于什么?”我说道,听了她这种古怪的话不禁愕然。
“重于他所说的难以确定的极乐。”
“这么说你也不相信啦?”我高声说道。
“这无关紧要!”她接着说“我倒希望极乐是无法确定的,以便完全排除交易的成分。热爱上帝的心灵走上美德之路,并不是图回报,而是出于高尚的本性。”
“这正是隐藏着帕斯卡尔的高尚品质的秘密怀疑论。”
“不是怀疑论,而是冉森派①教义,”阿莉莎含笑说道。“我当初要这些有什么用呢?”她扭头看那些书,接着说道:“这些可怜的人,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属于冉森派、寂静派②,还是别的什么派。他们拜伏在上帝面前,就像风吹倒的小草,十分单纯,心情既不慌乱,也谈不上美。他们自认为很渺小,知道只有在上帝面前销声匿迹,才能体现出一点儿价值。”
①冉森教派:天主教新教派,在17世纪法国一度很有影响,后来遭到镇压。
②寂静派信奉神秘主义,教徒可以越过教会,直接与天主对话。
“阿莉莎!”我高声说道“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她的声音始终那么平静、自然,相比之下,我倒觉得自己这种感叹显得尤为可笑。
她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最后这次拜访帕斯卡尔,我的全部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