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鼓励你、奖励你!你开枪开得越早,囚犯刚刚迈出半步你就把他放倒了,这就更能说明你警惕性高嘛!因而奖赏也就越高。补发一个月的工资!给一个月的假期!(是啊,香警戒部队的领导设身处地想想看,如果他这个营里没有这种表明高度警惕性的记录,这算个什么营?!他这个首长还算个什么首长?!要么就是这里的犯人都十分老实?那不就可以削减警卫人员了吗?!一旦建立起来的这种警卫制度本身就要求不断地有人死亡!)
甚至在警卫部队的射手们中间还会形成某种互相竞赛的心理:你打死了一个,得了奖,买了黄油。那我不是也可以打死一个,也领奖去买黄油吗?想回家乡去看望一下自己心爱的姑娘吗?那就朝着这灰色动物中的某个开一枪吧,你就可以得到一个月的假期回去一趟。
我们在普通劳改营时早就了解这种情况。但没想到特种劳改营里却有了一些创新:像这位乌兹别克人的朋友那样直接朝队伍开枪,像一九五二年九月八日奥泽尔营岗楼上发生的事件那样,或者从盼望塔上直接朝营区开枪。
是啊,他们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这是政治指导员们的工作成果。
一九五三年五月,肯吉尔营的拿冲锋枪的孩子们突然无缘无故地朝着已经回到营门正等待入门前搜查的囚犯队伍打了一梭子弹。当场十六人受伤,但是,假如单是受伤还好!孩子们使用的是早已被所有资本主义的和社会主义的公约所禁止的爆炸子弹(“炸子儿”):子弹从身上出去的时候造成一个漏斗状的窟窿,内脏被炸开,下颚骨和肢骨被炸碎。
为什么定要给特种劳改营的警戒部队配备爆炸子弹?这是经谁批准的?这些我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可是,警卫部队的人们看到在我的小说里囚犯们给他们和看守起的外号是“鹦鹉”而且现在这个名词已经被社会所接受,他们简直气得不亦乐乎。不!囚犯们应该爱那些警卫和看守,应该把他们叫做护身天使才对!
这些孩子们当中也有一位没有生气。(不错,他是其中的优秀分子。)他决心维护真理。他叫弗拉季连-扎多尔内,一九三三年生,从十八岁到二十岁曾在内务部军事警戒部队服役,一直在内罗勃拉格担任警卫。他给我写来好几封信,他说:
“这些年轻人并不是自己要到警卫部队去服役的,他们是被兵役局召去服兵役的,兵役局把他们派到内务部。他们受到射击和警戒放哨的训练。他们受冻,在夜里偷偷哭泣:让内罗勃拉格和它的一切统统见鬼去吧!他们才不需要这些东西呢!因此,不要责怪那些年轻人吧!他们是士兵,是在为祖国而服役;尽管在他们那荒唐而可怕的服役工作中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理解(请问,难道也有一些能够理解的吗?要么就全可理解,要么就全不可理解!——作者注),但是他们是宣过誓的,他们的职务也并于轻松啊。”
他的话诚挚而有理。发人深思。他仿佛竖起了一些木桩子把那些孩子们保护起来了。这些木桩子就是:誓言、为祖国而服役、他们是士兵!
但是,那也应该说:在他们身上做人的一般基础也未免过于薄弱了吧,甚至可以说丝毫没有这种基础,因为它连抵制誓言和政治课的力量都没有。并不是从任何一代人中,也不是从任何一个民族中都能培育出这种孩子们来的。
应该不应该在执行命令的时候相信别人胜于相信自己的良心呢?这难道不是二十世纪的主要问题吗?一个人可以不可以没有自己的是非善恶观念;而仅仅以铅印命令中或首长口头指示中的善恶是非为标准?誓言!誓言是以颤抖的声音庄重地宣读过的咒语,它的意义在于保卫人民免遭恶人残害;但是,它却又是多么容易被利用来为恶人服务而反对人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