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表
汉斯·卡斯托尔普在这儿的日子,是按星期二为周期计算的,因为他上山那天正好是星期二。两三天以前,他已上办公室付清第二星期的账目。这一星期的账目为数不大,只有一百六十法郎左右。在他看来,这是笔区区小数,相当便宜,何况住在这里又有数不尽的好chu1,而这却是无法计入账内的。另外还有一些优点也无法入账(不过ying要计账的话,倒也可以算一下),比如两周一次的治疗xing音乐会和克罗科夫斯基大夫的演讲。其实一百六十法郎之数,仅仅是山庄疗养院在客人名下所收的招待费和住宿费,疗养院毕竟为他安排好舒舒服服的住所和五顿极其丰盛的饭食呢。
“价钱一点也不贵,倒是相当便宜喽。你不能责怪山上在敲你的竹杠,”新来的客人对那位chang住的病号说。“住的和吃的方面,你每月只消花上六百五十法郎左右,而医疗费用也包括在内了。唔,要是你想大方些,爱讨别人的好,姑且假定你每月再付三十法郎的小费,合计起来,总数是六百八十法郎。唔,你会对我说,还得付一些开支和小费呢。饮料啦,美容品啦,雪茄烟啦,都得花钱;高兴的话,你还想作一次远足,乘ma车去兜兜风,有时还得找找鞋匠和裁feng。唔,无论你怎么花,每月总不会超出一千法郎吧!八百ma克还不到呢。一年也不上一万ma克。决不会再多。你的生活开支就是这一些。”
“你的心算本领倒ting强,”约阿希姆说。“我真想不到你有这一手。你居然按一年来计算,我觉得你真是大手大脚的了。你在这儿山上可确确实实学到些东西啦。不过你把开支算得太大了。我从来不抽烟,而衣服呢,我在山上也gen本不想zuo,谢谢!”
“这笔开支又算不上太大,”汉斯·卡斯托尔普惘然若失地说。不过他怎么竟然把表兄的雪茄烟和衣服都计算在内,就他机min的tou脑和杰出的心算本领来说,只能算是一时糊涂。他像别的事情一样,在这方面本来相当迟钝,缺乏火一般的活力;他心算能达到目前这zhongmin捷熟练的程度,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靠日积月累的准备工作,靠书面的准备工作。例如有一天晚上,汉斯·卡斯托尔普正在yang台上zuo静卧疗法(因为他像别人一样,晚上总在lou天的地方躺着),忽然从舒适的卧榻上一跃而起,心血来chao地离开房间去取纸张和铅笔计算起什么来。由此他得出结论:他的表哥,或者山上不论什么人,每年总共需花费一万二千法郎;同时暗自打趣地在琢磨:要是本人呆在山上,经济方面可绰绰有余,因为他每年理应有一万八千至一万九千法郎的收入。
第二个星期的费用,他三天以前已经像人们经常说的那样结算得一清二楚。他在山上逗留的时间,第三星期转眼已过去一半,这也是他预定启程的最后一个星期了。下星期日,他还可以听一下两周一次的治疗音乐会,星期一那天,他还能聆听同样是两周举行一次的克罗科夫斯基的演讲会。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表哥说话。而星期二和星期三呢,他就得动shen上路,把约阿希姆撇在一边。可怜的约阿希姆!不知赖达曼托斯yin间判官。此chu1指顾问大夫贝lun斯。还要判决他住多少月份呢。每当人们谈起汉斯·卡斯托尔普ma上就要启程回家,他那双温柔的黑眼睛总泛起一层哀伤的yin影。哦,天哪,假期还留下些什么呢!它们已飞快地liu逝了,至于怎样飞逝的,人们可确实说不上来。不过他们在一起毕竟度过了二十一天光yin,这是一段很chang的时间,人们一开tou不容易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一下子只剩下寥寥可数的三四天了,这些日子简直微不足dao。可是除了正常xing的日子之外,还夹杂着两次周期xing的活动,此外还得收拾行李,和山上的人们告别。在这里住上三星期再好也没有了——人们一开tou都这么对他说。这里,最小的时间单位是按月份计算的,这点sai塔姆布里尼已经说过;汉斯·卡斯托尔普住的时间连一个月也不到,因此gen本算不了什么。正如顾问大夫贝lun斯说过的那样,汉斯在这里只是作一次周末xing访问罢了。在山上的时间一转眼就消逝,也许是因为有机ti的燃烧过程较快的缘故吧?日子能这么飞快地过去,对约阿希姆未来五个月的疗养生活倒是一个wei藉——要是他只住五个月就可以出院的话。在这三星期里,他们真该在时间上面多花些工夫,像约阿希姆量ti温时那样专心致志,那时,规定的七分钟简直就像很chang的一段时间…汉斯·卡斯托尔普对表哥衷心表示同情,从对方的眼神里,他看出表哥即将失去同伴的那zhong悲哀。
一想到可怜的表哥今后一直呆在这里,而他自己又可以在平原上打发日子,为促进各国人民jiao往的jiao通运输技术贡献力量,他不禁对表哥怀着极其强烈的同情心。这zhong同情心简直像火烧一般,有些时刻使他心里隐隐作痛;总之,它是那么强烈,使他有时一本正经地怀疑起自己究竟能否经受得住,是否舍得让约阿希姆独个儿留在山上。这zhong怜悯心有时极其炽烈,这也许是他越来越少同约阿希姆说起自己即将离开的原因。还是约阿希姆偶尔提到这个话题;而汉斯·卡斯托尔普呢,我们已经说过,凭他那天赋的机智和对人ti贴入微的心情,到最后一刻也避而不愿想它。“咱们至少希望,”约阿希姆说“你在我们山上已多少恢复了疲劳,回家后感到jing1神焕发。”
“哦,我会向大家问好的,”汉斯·卡斯托尔普回答说“并且告诉他们,你最多五个月就要回家。恢复了疲劳?你以为我在这两三天内已恢复了疲劳吗?我认为是的。即使这段时间很短,我的shenti总或多或少有了起色。在这儿山上,我也确实xi收到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