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知自己不甚面，所以很注意表情：在听人讲话的时候，他的拧起那双眉，把厚嘴闭严，嘴角用力下垂，表示非常的郑重，即使人们不喜他，也不好意思不跟他一问一答的谈，他既是这么郑重诚挚。到他自己开的时候，他的圆会很媚的左右撩动，补充言语所不能传达到的意思或情。说了兴，他不是往前凑一凑，便是用那骨胳大且的手拉人家一下。说完一句自以为得意的话，他的鼻上纵起些碎折，微微吐“啼”！迸些星沫；赶用手遮住，在手后唧唧的笑。他的话即使不是卑鄙无聊，可也没有什么明的地方；不过，有，鼻，等的帮忙，使人不好意思不听着，仿佛他的专长就是抓住了大家的不好意思。

平日，他很能吃；在船上这几天，他吃得更多；吃完，在甲板上一坐，睡觉或是看海，心中非常的平静。摸着脸上新添的，他觉得只要自己不希望过，四五百块钱的事，和带过来几万赔送的夫人，是绝不会落空的。有了事之后，凭他的本事与活动，不久就有些发展也是必然的。

在国五年——本来预备住四年，因为际与别工作，论文不上，所以延长了一年——他的态相貌蜕去少年时代的天真与活泼，而慢慢都有了定形，不容易再有多大变化。就是服装也有了一定的风格，至少是在得到博士学位前后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动。中等的材，不见得胖，可是骨架很大，显着不甚灵活。方脸：腮，额，都见棱见角，虽然并不瘦。发很黑很多很低很，发旋老直立着一小，象个小翅膀；时常用手拍，用化学的小梳调整，也不倒。眉，圆，鼻横宽，嘴很厚。见棱见角的方脸，上这些重的鼻，显着很迟笨。他自己最得意的是脸，黄白，不暗也不亮，老象刚用手巾完，扑上了粉那样。这个脸他带些书气。

唯一得意的地方既是淡黄的脸，所以他的服装很素净，黑的或是灰的洋服，黑鞋，白领；只有领带稍带些鲜明的纹，以免装束得象个神学的学生。这样打扮，也可以省些钱，不随着时尚改变风格与彩，只求净整齐；他并不是很有钱的人。

当他得到学位，离开国，到了船上的时候，他看着那茫茫的大海，心中有难过，一并非不甜的难过。无边无际的海，一狼着一狼，一直向天涯，没有一归宿。他自己呢，五年的努力，得了博士；五年的际活动，结识了那么多有起的青年；不虚此行！那在他以前回国的，不啻是为他去开辟路，只要找到他们，不愁没他的事作；那些还在国的呢，将来依次的归国，当然和他互通声气，即使不是受他指导与帮助的话。天茫茫，可是他有了分，有了办法，所以在满意之中，不好意思的不发一些闲愁，一些诗意的轻叹。

在国住了五年，他真认识了不少人。留学生们你来我去，迎与送的工作总是他的，他的站台票钱得比谁都多。他的消息灵通，脚勤，一得到消息，他就准备上车站。打扮整齐，走得很有力气，脚掌辗地，一辗，跟着一。脖不动，目不旁视的一路走去，仿佛大家都在注意他，不好意思往左右看似的。他舍不得钱去坐车，可是赶上给女友送行，就是借钱，也得买一束鲜。把人们接来或送走，他又得到许多谈话资料：谁谁是怎个分，在国研究什么，在国内接近某方面，将来的工作是什么，他都有详细的报告，而且劝告大家对此人如何的注意。工作，方面，关系，发展，这些字老在他的嘴边上，说得纯熟而亲切，仿佛这些留学生的命运都应当由他支；至少他也象个相士，断定了大家的利钝成败。

。有几个专心读书的人，总不肯和他亲近，甚至于不愿和他说话。他觉来，人不可以成个书呆；有学问而乖僻，还不如没有多少学问而通达人情世故。人生不应抓住学问，而是应把握住现实，他说。在他所谓的把握住现实之下，事情并不难作：代表，讲演，集会，打电报发传单，他都作过了，都很容易，而作得不算不漂亮。因为欣喜自己的作事漂亮，一步就想到这些事也并不容易，而是自己有本事，在有本事的人手里什么事儿才也不难。

在上海与南京，他确是见了不少的朋友，有的显相当的客气，有的很冷淡；对于事情，有的乐观，有的悲观，一概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