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下落!他的脸又瘦了下去。他可是并不死心,不敢偷懒。到各处去打听朋友们的工作,关系,与将来的发展,他总以为朋友们是各自有了党派系属,所以不肯随便的拉拔他一把;他得抄着根儿,先把路子探清,再下手才能准确。果然,被他打听出不少事儿来,这些事又比在美国读书时所遇到的复杂多了,几乎使他迷乱,不知所从。事情可是始终没希望。
他感觉到南边复杂,于是来到北平;北平是个大学城,至不济他还能谋个教授。这次他是先去打听教育界的党系,关系,联属;打听明白再进行自己的事。跑了不少的路,打听来不少的事,及至来到谋事上,没希望。
失败使他更坚定了信仰——虽然他很善于探听消息,很会把二与二加在一处,到底他还是没打进去;想找到事,他得打进一个团体或党系,死抱住不放,才能成功。博士,学问,本事,几乎都可以搁在一边不管,得先“打进去”!这个社会,凭他几个月的观察来说,是个大泥塘,只管往下陷人,不懂得什么人才,哪叫博士;只有明眼的才能一跳,跳到泥塘里埋藏着的那块石头上;一块一块的找,一步一步的迈,到最后,泥塘的终点有个美的园林。他不能甘心跳下泥塘去,他得找那些石头。
最后,他找出点路子来,指示给他:到济南去。
(2)
在北平,教授虽无望,文博士总可以拿到几个钟点。他不肯这样零卖。一露面就这么窝窝囊囊,他不干。哪怕是教授的名义,而少拿点钱,倒能行。新回国的博士不能做倒了名誉。名片上,头一行是“美国哲学博士”第二行必须是中央什么馆或什么局的主任才能镇得住;至少也得是某某大学——顶好是国立的——教授;只是“教员”绝对拿不出手去。
他硬拒绝了朋友们,决不去教几个钟点。饿死,是社会杀了他;饿不死,他自有方法打进一个门路去,非常的坚决。就凭一位博士,大概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饿死吧,虽然社会是这么瞎眼,他心里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