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地的向阳处,有群鸽子在嬉戏。
顺着朝南的倾斜的踏脚石走下去,有一处绿色屋顶的、远离主楼的房屋。可以看到套间的里间中那张白色的床。
“就近下边洼地的对面是鹭山。一直可以眺望到本牧的绿丘那儿。”
伯爵打开了窗子。
所有这些山丘都笼罩在暮色当中,洼地的背阴处冷冷地浮现着白色的洗濯过的衣物。
但是,围在礼子脖颈上的黄貂皮却沐浴着明亮的阳光,像一圈暖暖的光环似的使她的脸色很柔和。
男服务员送来红茶后走了。遥闻远处港口的汽笛声。
从山丘上的客房中突然传来了年轻的西洋女人的娇喘声。伯爵也因其过于挑逗而扭过脸去。
“我想让你妈妈听听有关我的事…”
“嗯。”礼子虽然点头,但仅仅是被带到这里来,这一点已经使她感到屈辱了。
“但是,我感到理解你与让你了解我是一回事儿。”
礼子边用手摆弄黄貂皮,边说:
“我可没想过让人理解。”
“那是我的说法不对。所谓爱…”
礼子出声笑了:
“我还什么都不想回答…”
“你说什么?”
伯爵转过身来。
十六
“不要从我这里强行夺走任何…”
礼子平静地说。但是,她的声音却像女人般地颤抖着。
伯爵没有料到,他似乎感觉到了礼子的妩媚。
“你真是提了个聪明的要求啊。”
他温和地笑了。
“哎哟,我最讨厌故作聪明了。”
“这是因为你的对手我是个有名的傻瓜。请你讲话再粗野一些吧。”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可别轻视我!”
“为什么?”
“请让我回去吧。”
伯爵佯装不知。
“可是,我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
礼子沉默不语。
“我嘛,可不是那种轻易就结婚的男人啊。但如果有人认为可以和我这样的人结婚的话,那么我便会因此而相信这个人。但是,我不会后悔的。我讨厌为过去的事道歉。若是提出那种要求的女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她过下去的。”
“嗯。”“我觉得这次和你的谈话很有趣。我只要是按周围的人说的那样做,就能自然而然地同你结婚了,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了。这是因为能让人们这么想——那个男人也是一遇到自己喜欢的小姐就很轻易地结婚,变得像猫一样的老实——是很幸福的。”
“幸福?有那样的幸福吗?”
“是幸福啊,至少对我来说…是孩子般愉快的幻想。”
伯爵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猛走着。
“这些多管闲事的家伙的结论是,只有礼子这样的人才能镇住我。这是因为你看上去很厉害的缘故。可以说,试着把两个难以处理的人配在一起,是孤注一掷了。这一点,就连你也觉察到了吧。”
“嗯。”“所以我很愉快呀。猛兽对猛兽,相互嗅着对方的体臭。但我可丝毫也不认为你是个难对付的小姐啊。我完全看透了,没有人比你更有女人味儿了。”
“你什么也没看透啊!”“当然看透了…我把我们的结合看作是一种超脱,是对无聊的世人的反叛。他们想以你的力量来折断我的翅膀,但是,让他们看看,你怎么反倒成了我的翅膀了呢?”
西洋女人的娇声又传来了。明明像动物似的,却有种像是发粘的人味。
伯爵像是要压在礼子身上似的站着。
“这么美,真是一种反叛。”
礼子突然闭上了眼睛,刚要躲闪,就已经被抱了起来。
“不要强行夺走任何…”
她干脆地说道。
“这么轻啊!”伯爵像是在试试自己那种神奇的力量,摇撼着礼子。
食堂七点开饭。
尽是些寂寞的西洋人。
坐在窗边的餐桌前,礼子那双刺人般清澈的眼睛连眨动都忘却了。
十七
伯爵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削着苹果皮。
只有他那双手,在礼子的眼睛里活动着。
自从遇到初枝以来,礼子便对手有了一种新的感情。手可以比眼睛看见更多的东西,可以比嘴说更多的话,这些都是初枝的手教给她的。
她一想到刚才伯爵的这双手毫不费力地就把自己抱了起来,觉得很奇怪。
“我要和这双手过一辈子吗?”
礼子感到寂寞得浑身发冷。
伯爵的手同其清秀的脸庞极不相称,骨节突出,但皮肤却很光滑,泛着精悍的白色。
礼子感到无法估量这双手曾抚摸过多少女人,于是将视线转向了夜幕笼罩下的窗子。疲劳感顿时袭来。
她几乎没有动筷。
伯爵也心不在焉地说:
“今天没见到你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