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关于《红楼梦》注释一点商榷

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姥姥醉卧怡红院”是本书一回写得鲜明shen刻的有名文章，下笔既生动活泼，又蕴藉han蓄。描写叙述虽若完全写实，却又实中有虚。正如一个山水画卷，有大青绿设色的壮丽华美，也有白描淡着色的清秀明朗，更重要是两bu分的巧妙结合形成一zhong节奏感，给人印象不易忘记。但内中有许多属于十八世纪中上层社会liu行好尚起居服用东西，现代人读它时不易明白，必然还要查查注解。因此新的注解在本书中也ju有一定重要xing。懂得透，注得对，能帮助读者shen一层领会原作的好chu1；注得草率，或和原意相反，便给读者带来一zhong错误印象，把原文也糟塌了。

有关注解问题，在第368期《文学遗产》上拙文曾提起过。至于为《红楼梦》作注，且多一层麻烦，因为时间近，很多事物还无书可查，问题多，想学也无从学起！所以谈到这bu书的注释时，我想首先应当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向195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红楼梦》重印本的几位注释工作者表示敬意，因为他们能热心耐烦从事这个注释工作，提高到新的学术要求水平。但是这个书的注本，就无疑还有许多juti问题，尚未得到很好解决，有待进一步继续努力。有些事物并且绝对不可能用目下方法弄清楚的，试提出点个人cu浅看法，作为初步建议。

这里拟先就《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的情节介绍一下：

本回写贾母和刘姥姥等到了妙玉住chu1栊翠庵，妙玉为讨好贾母，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照法律是不许可的），里面放了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按事实不会有这zhong真成窑的，如出现，也是康熙时仿作的），捧与贾母。贾母喝后，让刘姥姥也尝尝。后来dao婆收茶盏回来时，妙玉就心嫌肮脏，叫把杯子搁在外面，不再使用。另外又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斟了一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妙玉斟了一递与黛玉。却又把日常自己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一切看在眼里，明明懂得这zhong分别对待的意思，却装呆说笑，以为给钗、黛用的是“珍奇古玩”给他的却是“俗qi”接着，即妙玉和宝玉一番对答，表面像是泛泛的，却包han着一些唯有彼此可以会心的情意。

这一回是《红楼梦》著名文章，这一节更是作者下笔有分寸、有han蓄的妙文。chu1chu1有隐喻、字字有机锋，我个人以为必须从实和虚两方面去欣赏，才理会得透彻，注释得妥贴。因为不仅话中多双关意思，作者笔下称赞有褒贬，即qi物取名，也并不随便。若对这点弦外之音少应有ti会，仅就字面作注，自然难得本意。本来是活文章，难免被注扣死了。现在特提出三点来商榷，以就正于海内通人专家。

一、原注（9），——是一zhong古代大酒杯。、都是瓜类名。从前有些特制qi物，都镌刻名款。这个类杯近似瓜类形状，所以给他起这个名。

二、原注（10），王恺珍玩——王恺是晋代官僚中最富的人物，这里是说杯是王恺所制，又经过苏轼的鉴赏，是一件极其珍贵的古玩。

三、原注（11），点犀——是古代碗类的qi皿。犀角横断面中心有白点。这里用唐李商隐诗“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典故作这类碗的名字。

从欣赏出发看，这节文字重点主要在写妙玉为人，通过一些事件，见出聪min、好洁、喜风雅，然而其实是有些zuo作、势利和虚假，清洁风雅多是表面上的。作者笔意双关，言约而意shen。甚至于两件qi物取名，也不离开这个主题，前者是谐声，后者却是会意。也可说并非真有其物，可又并不是胡luan凑合。作注求恰如其分，得虚实兼顾，势必得先务实，再务虚，才明白问题，博闻约取，言简而要，作出比较正确中肯的注解！

如何务实？先得明白两件东西和时代关系。明代以来，南方新抬tou中层士绅阶层，官不一定作得怎么大，房产田地不一定怎么多，有的人或者还近于清贫，靠卖文卖画为生。但时会所趋，却俨然成一时风雅主人。不仅经常招朋聚友，yin诗作画，写斗方，充名士。遇春秋佳日，还必然呼朋唤侣，游山涉水，吃喝玩乐。出行求便于携带，因此照《梦溪笔谈》提到liu行用葫芦或编竹丝加漆作茶酒qi，讲究的且必仿照古代铜玉qi物，范成各zhong形态花纹。这zhongqi物和南方其他许多工艺品一样，到清初，进而成为北京gong廷贵族好尚，除制成各zhong用qi外，还作成整tao的乐qi，通称“葫芦qi”或“匏qi”（实物故gong收藏相当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