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有太阳,他就把鸡雏同母鸡从木箱中倒出来,尽这母子在帐篷附近玩,自己却赤了膊子咬着烟管看鸡玩,或者举起斧头劈柴,把新劈的柴堆成一座一座空心宝塔。眼看鸡群绕着柴堆打转,老鹰在天上飞时,母鸡十分机警的带着小鸡逃到柴塔中去的情形,他十分高兴。
遇到进村里去时,他便把这笼鸡也带去。他预备给原来的主人看看,象那人是他的亲家。小鸡雏的健康活泼,从那旧主人口中得到一些动人的称赞后,他就非常荣耀骄傲的含着短烟管微笑,还极谦虚的说:“这完全是鸡好,它太懂事了,它太乖巧了。”为此一来,则仿佛这光荣对于旧主人仍然有份。
旧主人觉悟到这个,就笑笑,会明不免感动到眼角噙了两粒热泪。
“大爷,你们是不打仗了吗?”
“唔,命令不下来。”
“还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或者是六月要打的。”
“若是要打,怎么样?”这老人意思所指,是这一窝鸡雏的下落。
会明也懂到这个意思了,就说:“这是连上一众所有的。”
他且把某只小鸡属于某一个人一一指点给那乡下人看。“要打罢,也得带他们到火线上去。它们不会受惊的。你不相信吗?
我从前带过一匹猫,是乌云盖雪,一身乌黑,肚皮和四个爪子却白蒙蒙的,这猫和我们在壕沟中过了两个月,换了好些地方。“
“猫不怕炮火么?”
“它象人,胆子尽管小,到了那里就不知道怕!”
“我听说外国狗也打仗!”
“是吧,狗也能打仗吧。好些狗比人还聪明。我亲眼看过一只狗,有小牛大,拉小车子。”他把大拇指竖起“哪,这个。可是究竟还是一只狗。”
虽然说着猫呀、狗呀的过去的事情,看样子,为了这一群鸡雏发育或教育,会明已渐渐的倾向于“非战主义”者一面,也是很显然的事实了。
白日里,还同着鸡雏旧主人说过这类话的会明,返到帐篷中时,坐在鸡箱边吸烟,正幻想着这些鸡各已长大,飞到帐篷顶上打架的情形,有人来传消息了。人从连长处来,站在门口,说这一连已得到命令,今晚上就应当退却。会明跑出去将那人一把拉着了“嗨,你说谎!”来人望了望是会明,不理会呆子,用力把身挣脱,走到别一帐篷前去了。他没有追这人,却一直向连长帐篷那一方跑去。
在连长帐篷前,遇到了他的顶头上司。
“连长,这是正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