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3)

一

艾略特把ma图林一家安顿在左岸自己那所宽大的公寓里之后，就在年尾回里维埃拉去了。他这幢房子是为了适应自己的方便而设计的，容纳不下一个四口之家，所以，即使他自己愿意，也没法留他们和自己住在一起。我想他对此并不难受。他完全意识到人家请客，一个人要比总是伴随着一个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受欢迎得多；而他自己的那些出色的小宴会（他在这件事情上往往煞费苦心），如果每次家里非要有两个人参加不可的话，那是无法安排的。

“对他们来说，在ba黎定居下来，习惯一下文明生活，只有好。还有，两个女孩子年龄也不小，该上学了，我而且打听到离我的公寓不远，有一所学校敢说是很上等的。”

由于这个原因，我直到次年春天方才见到伊莎贝儿。那时候，我由于某项工作需要，得在ba黎呆上好几个星期，所以在离旺多姆广场不远的一家旅馆租了两间房间。这家旅馆我是常住的，不但因为方便，还因为它有一zhong情调。那是一所大房子围着一个大院落，被人开设为旅店将近二百年了。浴室gen本谈不上讲究，抽水ma桶更不能使人满意；卧室里都是铁床，漆成白色，那些老式的白床罩和有镜子的ju大衣橱，式样都很寒伧；但是，起坐室里的家ju却是古色古香。chang沙发和圈椅都是拿破仑第三时代的那zhong华而不实的货色，不过，尽guan谈不上舒适，看上去却还花花绿绿，很好看。坐在这间屋子里，人仿佛生活在法国那些伟大的小说家时代似的。我望着玻璃罩子里的帝国式时钟，就会想到一个tou发梳成小发卷，穿荷叶边衣裳的美丽女子，当初说不定在一面望着时钟的chang针，一面等候着拉斯第耶克登门拜访；这个拉斯第耶克就是ba尔扎克在小说里写的那个向上爬成xing的人。ba尔扎克一bu小说接一bu小说从他的微贱出shen开始一直写到他最后的荣华富贵，把他的一生都包括进去了。还有比安松医生对ba尔扎克是那样真实的一个人物，以至于ba尔扎克临死时还说“只有比安松医生能够救我”；说不定当年他也会走进这间房间，替一位阔寡妇按脉搏、看she2tou；这位阔寡妇是从外省来到ba黎找律师商议一件诉讼案子，生了点小mao小病而请医生的。在那张写字台前，可能坐着一个穿撑裙的钟情女子，tou发对中分开，在那里给她的负心情人写一封热情的信，也可能坐着一个xing情暴躁的老tou儿，穿一件绿礼服大衣，围一条ying领巾，在字斟句酌地写一封愤怒的信给他挥霍无度的儿子。

我到达的第二天，就打电话给伊莎贝儿，问她如果我五点钟来，能不能请我喝杯茶。我和她已经十年不见。一个脸色庄重的guan家把我领进客厅时，她正在看一本法国小说，立刻站起shen，握着我的双手，热情而妩媚地微笑，向我问好。我和她过去见面ding多不过十一二次，而且只有两次单独在一起，可是，她使我立刻觉得我们是老朋友，而不是泛泛之jiao。过去的十年，已经缩小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之间的鸿沟，我不再觉得我们的年龄是那样悬殊了。她以一个见过世面女子的不lou痕迹的奉承对待我，好象我和她的年龄相仿，所以不到五分钟，我们就谈得很ti己，很没有拘束起来，就象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经常见面，从没有间断过似的。她已经学会了一zhong随便，落落大方和泰然自若的派tou。

可是，使我最感吃惊的是她外貌的变化。我记忆中的她是一个美丽的、肌rou丰满的女子，使人担心她会发胖。我不知dao她是否意识到这一点而采取了勇敢措施来减轻自己的ti重，还是生育孩子偶然碰上了一个可喜后果；不guan怎样说，总之她现在的shen材非常苗条，可以说完全合乎理想。眼前的服装风气又突出了这一点。她穿了一shen黑；我一眼看出她的绸衣服既不太朴素，也不太华丽，是在ba黎一家最讲究的服装店定制的，而她穿在shen上却是那样满不在乎，那样若无其事，犹如她天生就是应当穿考究衣服的。十年前，尽guan有艾略特替她出主意，她的衣服总有点不够文静，而且穿在shen上老是不十分自如。现在玛丽？路易丝？德？弗洛里蒙可不能再说她不帅了。她从tou到脚一直到涂成桃红色的指甲尖都帅。她变得更加清秀了。我还发觉她的鼻梁是我看见的女子中chang得最直、最美的。不论在前额上或者在她淡褐色的眼睛下面，都看不见一丝皱纹，而且pi肤虽则不象少女时期那样光彩焕发，但是仍旧非常细腻；所以能这样，不用说是和使用化妆品以及面bu按mo分不开的，但是这一来却使她的pi肤显得滋run光hua，简直动人。修削的双颊淡淡抹点胭脂，chun膏也不涂得太nong1。nong1栗色的tou发按照当时的风尚剪得很短，并且tang过。手上没有dai戒指，我想起艾略特告诉过我，她把首饰都卖掉了；一双手，虽则特别小，但是chang得很好。

在那些年代里，女人白天衣服都穿得很短，我能看见她着淡黄chang丝袜的tui很美，又chang，又瘦削。许多漂亮女子就坏在tuichang得不够好看。伊莎贝儿的tui，在她当闺女时，本来是使人最看不上眼的，现在却变得异常好看了。事实上，过去她xi引人是靠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