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注意到老板的睛在盯着我们，这时走了过来。

他走了，很兴能卖掉一瓶香槟酒——我们为了安全起见，只喝白兰地掺苏打——这时索菲木木然看了我一会儿。

“你吃醉了，我可怜的索菲，”他说。

“我的老天啊！”一个女人从屋对面的一张台站起来。和她在一起的男打算拦住她，但是，她把他推在一边，自己摇摇晃晃从对面走过来。她已经很醉了，走到我们台边，站在我们面前，带摇晃，傻里傻气地咧开嘴笑。她好象觉得我们这些人的样怪有意思的。我望一下我的同伴。伊莎贝儿木然望着她，格雷皱着眉，一脸愠怒，拉里盯着她看，象是相信不了自己的睛。

“你自己拿，”他说，挣开她的手。

我带他们去斯芬克斯舞厅；这里的女人穿着漂亮而俗气的晚服，里面什么都不穿，等等全看得见，面对面坐在两张长凳上；乐队奏乐时，就一对对没打采地起来，一面睛搜索着舞厅周围靠大理石面桌坐着的男人。我们叫了一瓶没有冰过的香槟酒。有些女人经过我们面前时，把伊莎贝儿狠狠看了一，我不知她可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笑说。

“你这位朋友贵姓，伊莎贝儿？”

“索菲，”伊莎贝儿说。

“你还他妈的当作是哪一个？”她咯咯笑了。她一把抓着边走过的侍役“芬山，拿张椅来。”

“你认识这些人吗，索菲？”他问，用熟悉的第二人称单数[注]称呼她。

“salaud，[注]”她骂，向他吐了一唾沫。

我一想不起她来；这并不奇怪，因为我已经有十年多没有去过芝加哥，而且当时和以后都接过不少的人。

“你的。”

后来我们又去了拉白路。那是一条寒伧狭窄的巷；你才走巷，就给你一下秽的印象。我们走一家咖啡馆。弹钢琴的是那通常的苍白而狼的年轻人，另一个刮着小提琴的则是一个又老又疲倦的老，还有第三个人着不协调的萨克斯。这地方挤满了人，看上去好象一张空台都没有，但是老板看我们是肯钱的主顾，毫不客气地把一对男女赶到另外一张已经坐了人的桌去，请我们坐下。那两个被打发掉的客人不甘心，讲了一些涉及我们的很不中听的话。不少的人都在舞；帽上系红绒球的手；男人多数着便帽，或者用手帕围着脖：成年的妇女和年轻的女孩，睛全画起来，光着，穿着短裙和颜罩衫。男人和睛化了装的矮胖男孩；瘦削，面目凶恶的女和染了发的胖女人；男人和女人。一烟气杂酒气的臭味和汗酸味。音乐没完没了地奏着，这一群气味难闻的七八糟的人不停地在屋里转，脸上闪耀着汗，一本正经的劲里带有一可怕的样。有几个大个儿的样很暴，但多数人都矮小而且营养不足。我打量那三个奏乐的人。他们不妨说是机人，因为演奏完全是机械式的；我心里盘算，有没有可能在过去某一个时候，当他们刚刚开始时，曾经想到自己说不定是人们会跑老远的路来听并向之喝彩的音乐家呢。便是把小提琴拉得很坏，你也得请人教，也得练习啊：难这个提琴手费了那么大的事，就是为了在这个臭气熏人的狗窝里拉狐步舞曲，拉到天快亮吗？音乐停止了，钢琴家掏一块脏手绢揩揩脸。

舞的人或者懒洋洋地，或者歪着，或者扭扭担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忽然间，我们听到一个国音。

伊莎贝儿把我的姓名告诉她。

“哈罗，”她说。

“Tagueule[注]，”她醉醺醺地大笑。“他们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要请他们喝一瓶香槟。你可不要给我们什么urinedecheval[注]吃。拿人咽得下去不会呕来的。”

她相当，站起来时看去更，因为人很瘦。她穿了一件鲜绿的绸罩衫，但是，绉了而且有污迹，下面着一条黑短裙。染成棕红的发剪得很短，虎虎卷了一下，而且得七八糟。妖里妖气的打扮；两颊的胭脂搽到睛，上和下涂成蓝；眉和睫都搭上很的黑油；嘴用红染成鲜红；两只手的指甲也都染红，但是手很脏。她的样比屋里别的任何女人都更下。我怀疑她不但吃醉了而且了毒。不过，也不能否认她有一邪恶的引力；她的以一傲慢的姿态稍稍向后仰起，脸上的打扮把她

“想不到这样碰见你们大伙儿，”她说，仍旧有晃。“哈罗，拉里。哈罗，格雷。”她在那个男搬在她后的椅上一坐下。“大家来杯酒，Patron[注]，”

她叫。

“哦？我记得的，你有一次到过芝加哥。派很神气的，是不是？”

“Tenfaispas，Sophie[注].”一个大胖家伙说；他的大脑袋上长了一油光光的发，只穿件衬衫，就坐在我们邻座。“这儿有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