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切分、不专门的一般性解释和解决办法,所以文学所面临的重大挑战就是必须能够把知识各部门、各种“密码”总汇起来,织造出一种多层次、多面性的世界景观来。
对于设想宏伟程度最肯定地不加限制的一位作家是歌德,他在一七八○年恳切地告诉夏洛特·冯·施泰因(CharlottevonStein)说,他在构思一本“关于宇宙的小说”他说的这句话怎样实现,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但是,他选择小说作为一种可能包罗整个宇宙的文学形式这一事实是对于未来具有很大意义的事实。与此前后同时,格奥尔格·克里斯托夫·里希登堡(GeorgChristophLichtenberg)写道:“我认为,一首描写空旷空间的诗作是崇高的。”宇宙与空旷:我还要谈一谈这两个词语;这两者常常变成一体,但是文学的目标都是在这两者之间前后摆动的。
在汉斯·布鲁明堡(HansBlumenberg)写的一本极好的书《世界的可读性》(DieLesbarkeitderWelt,1981)里,我找到了歌德和里希登堡的这些语录。在最后几章中,作者略述了这种文学雄心的历史;他提到了诺瓦利斯(Novalis),这位作家想要写一本“终极的书”该书有时是一部准百科全书,有时又是一本圣经;又提到了洪堡(Hum波ldt),洪堡以他的《宇宙》(Kos摸s)一书实际上达到了“描写物理宇宙”的写作目的。布鲁明堡书中和我的论题有最直接关系的一章题为“世界是一本空洞无物的书”读的是马拉美和福楼拜。我一直十分着迷的事实是,马拉美在诗中成功地给虚无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晶体般的形式,他把晚年全部用于——项写作一部作为宇宙终极目的的真正经典,但是他销毁了这部神秘之书的一切线索。同样,令人倾心的还有福楼拜,他在一八五二年一月十六日写信给路易·科莱(LouiseColet)说:“我想要写的是一部关于虚无的书”然后把他一生最后的十年全部用来写作最具百科全书性质的小说《布瓦尔与佩居谢》(BouvardandPecuchet)。
《布瓦尔与佩居谢》的确是我今天晚上要谈论的小说的鼻祖,虽然这两位持十九世纪科学主义的堂吉诃德式作家开始了穿过宇宙知识海洋的动人而欢快的旅行,后来变成了一系列的海上灾难。对于这两位自学起家的童心未泯的人来说,每一本书都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但是这些世界互相排斥,或者至少十分矛盾,以至令任何追求确切答案的希望悉数破灭。这两位代笔人无论投入多少努力,也是缺乏某种主观上的才能的,而只有这种才能让人得心应手地使用观念,使这些观念变为人们想从中得到的天然愉快;这种才能书本上是学不到的。
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解释这部未完成的小说的结尾:布瓦尔和佩居谢放弃了理解世界的愿望,甘愿重返充当代笔的命运,决心献身于在万象图书馆中手抄图书的辛苦工作。是否应该得出结论,认为布瓦尔和佩居谢的经验表明“百科全书”和“虚无”必定混合为一呢?但是,在这两个人物的后面是福楼拜本人,他为了丰富人物每章的奇遇而被迫学习一切学科的知识,以构筑起一座科学大厦,以利这两位小说主人公去拆除、分析。为此目的,他阅读了农学、园艺、化学、解剖学、医学、地质学的教科书。在日期为一八七三年八月的一封信中,他说为了这个目的他已经看了一百九十四本书,而且一直在做笔记;一八七四年六月,这个数字上升到了二百九十四;五年以后,他得以向左拉宣称:“阅读已告一段落,小说完成之前,我不再打开其他旧书了。”但是,不久以后,我们在他的书信中便看到他正费劲地研读宗教论著,后来又开始学教育学,这门学问强迫他进入五花八门的知识分支。一八八○年一月,他写道:“为了我这两位高贵的朋友,你知道我得通读多少本书吗?一千五百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