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爱抚、咬。可是事实上谁都不跟别人打招呼;他们会对望一秒钟,然后急急移开视线,搜索别些眼睛,永远不会停下来。
一个女子走来,在肩上转动着一把阳伞,她的浑圆的臀部也微微扭动。一个穿黑衣的妇人走来,老态龙钟,面纱后面是不安的眼睛,她的嘴唇发抖。一个文身的大汉走来;一个白头发的年轻人;一个女侏儒;一对孪生姊妹,穿着珊瑚红色的衣服。这些人之间有些什么在穿梭移动,互相投射的目光像线条,把所有的个体连缀起来,画出箭、星和三角等等图形,直至每一种组合方式都用过了,然后有另外的人物登场:牵着驯豹的育人、手执驼鸟毛扇子的娼妓、男青年、肥胖妇人。这样,假使有些人偶然聚在一起(在门廊下避雨、或者挤在市集的帐篷下、或者在广场上听乐队演奏),就会发展成为集会、挑情、通奸、饮酒会等,可是他们不会交谈一言半语,指头也不会戳一下,甚至连眼皮也不抬。
克萝伊,最贞洁的城市,时刻都在肉欲的震动之中。如果男人女人们开始实现他们短暂如朝露的梦,那么每个幽灵就会变成人,各有一段关于追求、伪装、误解、冲突和压迫的故事,而幻想的旋转木马会归于静止。
城市和眼睛之一
瓦尔德拉达是古人在湖畔建立起来的,有阳台的房子层层重叠,高处的街道在临湖的一边有铁栏围着护墙。这样,旅客可以在这里看见两个城:一个直立湖畔,一个是湖里的倒影。瓦尔德拉达不论出现或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另一个瓦尔德拉达重复一次,因为城的结构特点是每一个细节都反映在镜子里,水底的瓦尔德拉达不但具备房屋外表所有的凹凸纹饰,还反映出内部的天花板、地板、过道和衣橱的镜子。
瓦尔德拉达的居民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马上成为镜里的映象,具有形象的特别尊严;这种认识使他们不敢大意。甚至当肌肤相接的恋人扭动赤裸的身体寻求最舒适的姿态,当杀人凶手的刀刺向颈项的动脉——血流得愈多,刀刃插得愈深——重要的不是他们的交合或凶杀,而是镜中那些清晰冰冷的形象的交合或凶杀。
镜子有时提高、有时压低了事物的价值。在镜外似乎贵重的东西,在映向里却不一定这样。孪兰的城并不平等,因为在瓦尔德拉达出现或发生的事物并不对称:每个面孔和姿态,在镜子里都有呼应的面孔和姿态,可是它们是颠倒了的。两个瓦尔德拉达相依为命,它们目光相接;可是它们之间没有感情。
可汗梦见一个城:他向马可-波罗这样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