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在他的目光中表示出来的恰恰是这种不含有任何私心的鼓励态度。
他来个向后转,并迈着坚定的步伐向那在阳光中沐浴的少妇走去。现在他的目光敏捷地扫向周围的景物,最后将极其崇敬地停留在少妇的胸膛上,并与少妇的裸胸一起珍陪与感激周围的一切,珍惜与感激这里的阳光,这里的蓝天,这里被风吹弯的松树和被风吹积起来的沙丘,珍惜与感激这沙滩、礁石、海藻和云雾,珍惜与感激围绕着这光芒四射的乳房旋转的整个宇宙。
这种态度应该能够使那位孤独的沐浴者感到放心,应该能够使她免于臆断。然而,当他刚刚走近一点时,那少妇一跃而起,披上衣服,喘息着仓皇逃遁,一边还生气地晃着肩膀,仿佛在逃避一个色鬼的纠缠。
——陈腐的习惯势力阻挠人们正确对待这些最开明的思想。——帕洛马尔先生痛苦地得出结论说。
3、闪光的剑
日落时海面上会产生反射。耀眼的日光从天际射向海边,海面上波光粼粼,深蓝色的海水仿佛透过一个个网眼衬托着闪闪发光,的大网。在逆光中,白色的游艇变成了黑色。它那清晰的轮廓也变得模糊起来,犹如被这耀眼的光波浸蚀了似的。
帕洛马尔先生不喜欢拥挤,这正是他进行晚泳的时刻。他走进海水,游离海边。阳光反射在海中,宛若一把亮闪闪的利剑,从天际直指他的身边。他在这把闪光的剑中游泳,说得确切些,剑头总停留在他的眼前,他的手臂每向前划动一次,这把闪光的剑便向后退缩—点,决不让他够着。他划到哪里,暮色便随他到达那里,使他身后直至岸边的水面暗淡无光
太阳渐渐下落,白色的反光变成金黄色、酱紫色。帕洛马尔先生不论划到哪里,总是处在阳光和反光形成的锐角三角形的顶点上。那把闪光的剑像钟表的指针,以太阳为轴心,处处跟随着他,指示着他。
“这真是太阳赐予我个人的礼物啊!”帕洛马尔先生试着这么想道,说得确切些,寄居在帕洛马尔先生体内的那个利己的、狂妄自大的自我这么想道。然而,男阶与其同居—起、被压抑、爱自责的自我却反驳说:“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反光追随着他们;我们大家都不免在感觉上或理智上产生幻象。”这时第三个同居者——比较公正的自我却说道:“就是说,我属于有知觉、会思想的主体,能够与阳光确立某种关系,能够解释与评价自己的感觉与幻想。”
任何一个在这个时候下海并向着西方游泳的人都能看到,一束阳光向他射来并在他手臂前面不远的地方终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反光,它的方向和位置是因人而异的。在反光的两侧,海水的颜色相对深暗。“难道只有这暗淡的颜色才不是幻象,才是大家共有的数据吗?”帕洛马尔先生自问道。但是那闪光的剑,每个人的眼睛都能看到,想回避也回避不了啊。“难道我们共有的东西恰恰是我们作为人才能感受到的东西吗?”
这时帆板被推入海里,斜对着从陆地上吹来的风向航行。—个个直立的身影像弓箭手一样,伸开双臂握着帆杠,风鼓着帆布哗哗作响。当帆板横穿反射的阳光时,五彩缤纷的风帆在金光闪闪的阳光下变得暗淡了,运动员的身躯也像被黑暗笼罩着—般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