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购物

1、公斤半鹅油

鹅油罐tou的玻璃瓶上贴着手写的标签：“fei鹅肢两件(一tui一翅)、鹅油、盐、花椒。净重：一公斤半”玻璃瓶里那厚厚的松ruan的白色鹅油仿佛xi收了周围的嘈杂声；帕洛ma尔先生的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回忆使他仿佛看清了这两件已经炼成油脂的鹅的肢ti。

帕洛ma尔先生正在ba黎一家rou店里排队。现在正好是节日期间，但这家店铺即使在非节日期间也是顾客盈门，因为它是ba黎这个地区闻名的食品商店之一。这些年来由于商业萧条，税率增加，消费者的收入降低，现在又是经济危机，这个地区的老店铺一个一个地被相继挤垮，被一些毫无个xing的超级市场所代替。

帕洛ma尔先生一边排队，一边观察罐tou瓶。砂锅炖rou(一zhong由扁豆、feirou和鹅油为主料的炖rou)，他在自己tou脑中尽量搜寻对这zhong罐tou的记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无论是味觉记忆还是文化知识都未能帮他的忙。然而这zhong罐tou的名称、外观和观念都xi引着他，引起他瞬时的幻想。啊，不，不是味觉的幻想，那是爱的幻想：一位美女从一座鹅油山中冉冉升起，红runrun的pi肤沾满了鹅油；他想像自己踏着鹅油走向她，拥抱她并和她一起沉人鹅油之中。

他把这zhong荒唐的想像驱出tou脑，然后抬起tou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一串串香chang。这些意大利式色拉米香chang，使他想起了民间游戏悬赏杆。商店大理石货架上陈列的商品琳琅满目，都是人类文明与艺术的结晶。那一块块野味焰饼包han着野生动物的大tui或翅膀，凝聚着各式各样的美味。那灰中透红的野ji冻上面，按照名门望族的纹章图案与文艺复兴时期家ju上的雕饰，摆着两只ji爪，这是为了强调罐tou的真实来源。

透明胶袋里装的黑孢块菌，一粒粒清晰可见，宛若丑角pi埃罗服装上的扣子或大谱表中的音符。它们一簇簇排在一起，装点着由炖fei肝、腊chang、rou羹、rou冻和香chang组成的斑驳陆离的花坛；一toutou洋蓟装饰得犹如一尊尊奖杯。黑孢块菌的黑色图案成了主导，把众多的食品联结在一起，并把它们衬托得更加绚丽，其作用犹如化装舞会上的黑色礼服。

顾客们或yin郁，或沉闷，或面带愠色在货架之间穿行；shen穿白大褂的中年女售货员迅速疏导他们。顾客们的提包仿佛黑魃魃的大口，把光彩夺目的夹着鲑鱼rou、涂着dan黄酱的面包片吞咽下去。当然，每一位顾客，不论是男是女，都知dao自己要买什么，毫不迟疑地选购自己的食品，迅速地拆除那一堆堆夹馅千层饼、白色布丁、脑髓香chang…

帕洛ma尔先生多么希望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一点反应，证明他们被这些美味佳肴所xi引。然而，他们的面孔和动作都显得烦躁不安，匆匆忙忙，像那zhongxing格内向、神经jin张、患得患失的人。他觉得这些人中没有一个称得上是庞大固埃式的人物，没有一个pei得上橱窗里和柜台上陈列的这些商品。这些既无欢乐又不年轻的人却很贪婪，因为在他们与这些食物之间有zhonggenshendi固的、世代相沿的联系，因为这些食物与他们的routi同一，是他们shen上的rou。

他发现自己有一zhong类似忌妒的感觉，真希望这些瓶瓶罐罐中的鸭rou、兔rou能对他而不是对别人表示欢迎，把他看成惟一有权享受它们的人，享受大自然与人类文明世世代代给予人们的这些赏赐。大自然与人类文明的赏赐不应该落到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手中！他的心情无比激动，这难dao不正好说明他才是高贵的人，幸运的人，惟一有权享受这些源源不断来自外bu世界的丰盛食品的人吗？

他环视四周，期望闻到各zhong食物的香味，可他什么香味也未闻到。各zhong美味佳肴在他tou脑里唤醒的是各zhong模糊的、难以相互区分的回忆，而他的想像力又不能把这些回忆与眼前这些形象和名称联系起来。他不禁自问，他的美食感是否仅仅是思想上的、美学上的、象征xing的呢？也许这是因为，尽guan他真挚地热爱rou冻，rou冻却不爱他。这些食品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正把它们变成人类文明的历史，变成应jiao给博物馆的收藏物。

帕洛ma尔先生非常希望队伍能前进得快些。他知dao，如果他在这家商店多待几分钟，他自己也将变成一个无知的人，被人遗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