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久仙人已经把一切杀人利器全搬开了。因此他们只能用石子掷汤姆,有些石子打中汤姆,从后心进去,前心出来。可是汤姆因为是个水孩子,丝毫不觉得痛,那些洞随即就长拢了。不过当他安然逃出无稽国时,他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那片追逐的声音吵得他耳朵都聋了。
接着他游到一处非常清净的国土,叫做“与世隔绝”。在这里,太阳把水从海里提出来,纺成汽纱,再由风把这些丝织成美丽的云锦,给人家做婚礼的面纱,或者挂在他们的大公司里给买得起的人去买。那个善良的海老人也从不抱怨一声,因为他知道这些最后都会偿还给他,决不欺骗。因此太阳纺纱,风儿织锦,这座大织汽机就这样顺利地开动着。
汤姆一路上经历了无数奇闻异事,而且每次都愈出愈奇。最后,总算望见了一座大房子。这所房子要比一所疯人院大得多。汤姆向这座大房子走去,心里盘算这不知是个什么所在,同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可能在里面找到葛林先生。这时有三四个人向他奔来,叫他站住。汤姆等他们走近时一看,原来是三根警察手里拿的警棍,胳膊和腿都没有,就这样跑来。
汤姆看了并不吃惊。他早已过了吃惊的时期了。他总有上百次看见硅藻没有胳膊,没有腿,也没有任何替代的东西,在水里游着,谁也不知道他怎样动的。同时他心里也不害怕,因为他自问没有做坏事。他站下来。领头的一根警棍走上来问他做什么时,他就拿出护持婆婆的护照给他看。那警棍看护照的模样异常特别,因为他只有一只独眼,就长在棍子上首的正当中,同时身子又是僵硬的,所以看东西时,只好把身子倾斜过来,身前耸着,可怪的是他并不因此就栽下来。不过凡是警察都是充满公正感的,所以警察用的警棍也必然如此,因此不论他们怎样站法,总还是能维持一个平正的地位。
“好吧——去吧。”他总算开口。后来又接上一句,“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小伙子。”汤姆当然没有异议,跟警察一路走总是体面而且安全的。那位警棍把自己的皮圈——刚才跑来时皮圈送了下来——在柄子上绕好,免得自己绊了跌交,就和汤姆并排走起来。
“你怎么不在警察的手里呢?”汤姆停了一会问他。
“因为我们跟陆地上那些笨拙的警棍不同。那些棍子一定要有整个的一个人拿着,否则就走不了。我们是自己的工作自己做,而且做得很好,不过我要说,谁不应该如此呢。”
“那么为什么你的柄子要扣根皮圈呢?”汤姆问。
“那当然是我们下班时把自己挂起来用的。”
汤姆得到满意的回答,就不再开口。接着他走到监狱的大铁门前面。警棍用自己的头撞了两下门。
门上的一扇小洞开了,一杆黄铜的巨大的老式土枪伸出头来张望,枪膛满满装的子弹,一直装到枪口。这就是狱卒。汤姆看见他,不由得往后一缩。
“这是哪一桩案子?”他用深沉的声音问,那声音就是从那钟口一样的大嘴里发出的。
“对不起,老爷,不是案犯,是老太太那儿派来的以为年轻先生,要探望那个扫烟囱的葛林的。”
“葛林吗?”土枪说。他把枪嘴缩了进去,大约是看一下囚犯的名单。
“葛林在三百四十五号烟囱上面,”他在门内回答,“年轻先生顶好从屋顶上去。”
汤姆望望那座高大的墙,望去至少总有九十英里高,正盘算不知怎样上去法。可是当他把这事向警棍提及时,警棍登时就替汤姆解决了。原来他在汤姆身子四周这么一扫,从汤姆背后吓了他一大跳,这一跳顷刻就使汤姆上了屋顶,腋下还挟着那只小狗。
汤姆沿着屋顶上的铅板走去,又碰见一根警棍,就告诉他自己的来意。
“很好,”他说,“你来吧。不过你是白费。葛林在我看守的犯人里面是最最不知悔改的家伙,心肠狠毒,说话下流,一脑门子只想啤酒和抽烟。当然,这在狱里都是不容许的。”
两人一路沿着铅板走去。铅板上全是煤灰,汤姆想到那些烟囱一定好久不扫了。可是使他觉得奇怪的是,那些煤灰一点不粘脚,也不弄脏他们。还有烧红的煤块散得一地都是,可是也不烫伤他。这是因为汤姆是个水孩子,体质本来又湿又冷啊!
三百四十五号烟囱总算走到了。葛林先生的头和肩膀刚刚从烟囱里面伸出来,满身全是煤污,那副丑相使汤姆简直不忍心看。他嘴里还含着一根烟斗,烟斗没有点火,可是葛林先生还是狠命地抽。
“放规矩些,葛林先生,”警棍说,“有一位先生来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