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桦前面去了,搁浅了。我吸取教训,调整水道,超前了,却又很快搁浅。下一回该周桦吸取我的教训了,潇洒而过,相从又相逾。不知怎的,总有一种竟争的潜意识,想把别的船甩后。
电影摄制组头头徐心制老头的一条船搁浅了。这位来自贵州的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的性格堪评全队“十佳”。他一开始就和我建立起极好的友谊。看到老徐“落马”,正在拉纤拖船,我呼叫:“唱,唱沱沱河船夫曲!”徐老头果然咿咿唔唔哼起一曲。唱的竟是《伏尔加船夫曲》。
四川电视台的秦军、姚遥、刘强及队员李大放组合的一条船,漂得也不轻松。
秦军出师不利,立在船上边漂边拍时,蓦然撞在桥墩上,连人带摄像机都被打湿,顿时不能使用。这意味着拍电视的机会被剥夺。累死累活地赶来,不就是为了拍摄?
现在只能纯漂。秦军损失惨重,一定鬼火攻心。但剥夺者是天公,秦军要骂也只能骂天。他们器材沉重,走在最后。途经一处小河汉时,他们听到有人呼叫,停船去看,是周桦!他不知怎样被冲到那“濠濠”里去了。想逆水拖上来,半天弄不动。
随后,武警的潘树军等也赶来,将周桦救出汉河。周桦深感孤独,直问秦军:“我的老戴喃?”他是想打听我的去向。长于打诨插科的秦军故作糊涂:“脑袋在你的颈项上嘛!”周桦遂和秦军他们并和一哨。
傍晚靠岸,已是周身疲乏,很想躺下。在这“澄黄原野”上,只有东一棵西一棵的硬草和大片粗糙的沙砾,躺在地上也不会舒服。不知谁摆出了一个充气气垫床,便有好几个人坐上去休息。没有一顶帐篷搭起来——已为运帐篷的那艘船还没有到,是刘辉和一名武警在驾那只船。好一会,刘辉出现了,骂着那位同船人,说是把重船全丢给他一个人划。现在那船搁浅在上面200米,一气之下,弃船而来。
大家都累得够呛,刘辉也没有想去把那船弄出夹的动静。这样下去,帐篷什么时候搭得起?突然间,我就觉得我应该有义务去弄船。也许前不久那次“黑河事件”
的影响已经潜伏于心,憋着一点“要干就干得不比队员差”的念头。我业已看出,最艰苦的环境,是最容不得差别的环境,人会变得比平时更计较同甘共苦、条件均等。即便是一位部长,如果在这个队伍中给人以养尊处优的印象,也会立即失去群众。我很快脱掉已经换好的羽绒衣裤,穿上那件裤筒里冰凉潮湿的“水鬼服”。涉水前去把那条搁浅船摇松,顺流拖了下来。
第一次搭帐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担心那帐篷会根本搭不起——这是一种奇特的心情。秦军、姚遥他们早就说好要住我们的帐篷。都来帮着敲楔子、立撑杆。
一个状如吕洞宾的瓦楞巾的“屋”立起来了。另外两顶岗亭式的帐篷,由漂流队和武警的一些人搭起来,基本上是正方形,中间突起哥特教堂式的一个尖顶。4个女队员则专用一项很小的尼龙帐篷。这一点住房而积,决定了每顶帐篷都必须超负荷使用。我们这个“瓦楞巾”是按3个人的设计在成都锦城服装厂定做的,约7平方米,刚好放三张气垫床。但今夜它必须睡8个人!“公馆”有了,第二件麻烦事就是吹气垫床。气垫床是箱式的,倘若吹胀了,方方正正像个席梦思。这样“蛮”的东西,使用气筒都要打许久,何况嘴吹?但却又必须用嘴吹!买它的时候售货员就是这样说的。我吹了一阵,空空洞洞毫无反应,好像它根本就不可能用嘴来吹胀!好像生产它时的设计思想根本就是错误的。空气又稀薄,闲着还喘吁吁的,更何况来吹气垫床,不把双肺都吹痛才怪!但是奇迹发生了:电视台的小刘强居然吹胀了一个!
其肺活量简直令人刮目相看。有了这一个,迷信就打破了,证明其余2个也都是能吹胀的。但刘强吹了一个就再难连续作战,要“歇一下气啰”。余成也吹胀了一个,不简单!
当帐篷里并排摆了3个气垫床,并铺上3床镶得很漂亮的狗皮褥子后,帐篷里简直成了豪华居室!秦军再扭亮他的旅行式日光灯挂在里面,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窝”弄好,已快散架,再没有精力来弄吃的。但喜讯很快传来,武警的同志已在开始埋锅造板。在队上,他们是多功能的能人!最开始,他们接受的使命是“安全保卫”,主要提防人患,当然也防兽类。但从第一天起,他们显然就是“以漂为主”,兼营别业了。和原来在名分上正式确定的十几个“漂流队员”同化了。
因此称他们为“漂流队员”决不会错……
这里连一堆牛粪都捡不到。固体燃料因超重在成都机场没有运出。遂劈掉几个船架烧饭。这些船架原来准备安在橡皮船上,使木桨有个支撑点。但头一天就没有派上用场,于是用材转为用柴。你可以从这些细节看出行动仓促的痕迹,然而,这种“仓促”是必要的,因为要抢时间——抢在美国人肯。沃伦前面。
汉布、潘树军们其实做的并不是饭,而是“汤”——一种鸡尾酒、腊八粥般的大杂烩汤,它也是这支探险队物力的一种大检阅:把红烧肉罐头、榨菜、雪菜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一锅烩。汤熟,就着此羹吃压缩干粮。这种一锅成型的汤以后基本上成了体制,成了“老一味”的东西,人称“漂流汤”,或“山西浆糊”,回顾起来,这是我们的一段幸福时期。
本来还想记录一点东西,但既无精力,也无可能了。8条汉子要在帐中就寝。在3床气垫床的脚底下又硬挤了一个小气垫床,刘强因为吹气垫床有功而把那小床作了“专铺”。3个“箱子床”要睡7人,挤挤复挤挤。余成基本睡在地下,李申则被挤出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