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快生小狼了,得去找寻一个安全的山洞,去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
雌狼很快能熟练地用三足走路了。如果失去的是条前爪,那会更麻烦一些。
它向坡下走,找到一条小溪,涉水而去。它不让公狼再找到它。自古以来,雌狼总避开公狼去分娩。为什么?不知道,连这条雌狼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千古之谜,也许是狼的祖先在冥冥之中指点着它。狼绝对服从自己的直觉。
五小溪截断了追寻的线索,然而独狼还是寻找了整整一个夜晚。鬼使神差似的,它毫无道理地不知不觉地找到了那个安置狼夹的山坳。
狼夹已经没有了,那片荒草间却站了一头野猪,野猪正咔叭咔叭地大嚼什么——莫不是那只狼爪?
独狼咬死过猪,不过那是窝囊的家猪。家猪绝不能和野猪相比。狼是绝不敢和凶猛的野猪较量的。它想避开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野猪已经发现了狼。暴躁好斗的猪气势不凡地“噢”地嗥了一声,沉下头,挺着两柄獠牙,恶狠狠地向独狼冲来。
狼知道不能就此逃走。蛮劲十足的野猪在力衰之前能轻而易举地追上狼。
狼示威似地叫一声:“哦呜——”,露出利齿,迎着野猪冲了过去。
山坳忽然肃静了,似乎一切东西都屏住了呼吸,只有八只爪子磨擦野草的刷刷声。
离开野猪一步之遥时,独狼猛蹬后腿一跃而起。敏捷的野猪虽然来不及蹬跳,却及时地昂起沉着的头。独狼在空中觉得肚皮上凉嗖嗖的——那对尖利的獠牙甚至已触到了独狼腹部的毛皮。
独狼在以后几个回合中再不敢腾跃了,改用了多变的滚、闪战术,挑逗野猪不停地冲撞。
野猪每一次掉头时,独狼总占据了坳地的高处,使野猪老是处于爬坡的不利地位。
野猪发喘了,喘得白沫乱飞。独狼摆脱困境的时机到来了。
野猪又一次掉过头来时,独狼已影子般地消失在下风头的灌木丛中。
野猪恼怒地蛮冲一气之后,终于平静下来;到一个积水潭去喝了一点水,就沿着山溪逆着山风奔跑起来。天快亮了,它得回窝去。
独狼并未远去。窥探和潜行是狼的特长。它尾随着回窝的野猪。它不能与成年的野猪匹敌,却能在大猪离窝时袭击窝里的小野猪。几乎没有一头猪不胖不肥。经过这一场遭遇战,它此时已忘了那雌狼了,以后也不一定能想起。
野猪匆匆地赶路,不时低头用鼻子嗅着地面。猪的鼻子不比狼差多少,能由自己留下的气味引导着一步不差地循着原路归去。
山溪的对岸是一条公路,所有的野兽都不会轻易穿越公路,尽量回避这种充满危险气味的道路。公路的转弯处传来了惊心动魄的声音。一辆大卡车亮着两道刺目的光,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地驶过,在公路上留下一道刺鼻的气味。
野猪大大咧咧地站在溪边,隔河好奇地看着卡车奔过。
独狼戒备地躲匿在树丛里,它无法做到野猪式的无所谓。
野猪突然心血来潮离开归途,折身向一个山谷走去。独狼对那个山谷挺熟悉,那儿没有野猪窝。看来野猪是想在回窝之前再搜寻到一点什么。
独狼正思谋是否继续盯梢,猛听得轰隆一声崩坍声,紧接着是一声野猪的狂嗥。
本能使独狼掉头逃窜,一口气奔上了一个山崖。从这个山崖可以远远看见那个可怕的陷阱。
苍白的月亮。月光在凝霜的草叶上泛着灰色的光泽。稀落的树都拖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黑影,摇动着,远看去就像是伪装的猎人。
坍落的陷阱黑森森的,像大地张开的一张巨口。陷阱使扎实的大地变得不可靠。
山谷里回响着野猪沉闷的哼叫和粗重的喘息。它在陷阱里干什么?
独狼昂起脖子长嗥一声,声音微颤,带着凄惶和迷茫,对落入陷阱的野猪表示同情。
苍白的月亮愈来愈薄,看上去薄如羔皮。它已经闻到了太阳的焦味。对于狼,太阳是不可思议的怪物。在阳光下,狼对人失去了大半的优势。
一件料想不到的事发生在山谷里。
身陷囹圄的野猪竟然用它的鼻子、獠牙和爪子在陷阱壁上斜向地面拱出一条血淋淋的通道!獠牙已经折断,它满头是血,站在陷阱边上,不跑,像在等待什么。
公路上又驶来了一辆卡车。这时候天色已亮,车不再亮灯了。
野猪冲过小溪,冲上公路,发疯似地迎头向飞驶而来的卡车冲去。它要泄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