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买下了。当然,买了。”
这时奥列格才算看清楚了,这个女人还不到50岁。可是单从表面来看,她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从白头巾里边垂下的一绝头发也跟一般老人的头发一样平直,已卷曲不起来。
“那末,你们是什么时候被迫迁走的?由于什么?定成了什么?”
“能由于什么呢?还不是叫做社害么。或者叫做社危——社会危害分子。这属于特殊条款,不用审讯,方便得很。”
“您丈夫是做什么的?”
“普通老百姓。音乐厅里的一个吹长笛的。喝醉酒爱发议论。”
奥列格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母亲——也是这样一个早衰的老妇,也是这样一个忙忙碌碌的知识妇女,也是这样由于没有丈夫而孤立无援。
如果是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也许能为这个女人提供一定的帮助,给她的儿子指点方向。
然而,就像被大头针钉在格格和框框里的昆虫标本那样,各人有各人的位置。
“和我们很熟的一户人家,”此刻,沉默了那么久的一颗灵魂,一旦开了口,也就不停地讲下去了“有两个大孩子,儿子和女儿,都是富有热情的共青团员。有一天,他们全家突然被勒令迁居。两个孩子赶到共青团区委去请求‘保护’。那里对他们说:‘我们一定保护你们。给你们纸,照这样写:兹申请自今日起不要再把我看作某某人的儿子、女儿,我声明同该两名社会危害分子划清界限,并保证今后同他们脱离关系,不与他们保持任何联系。”
奥列格驼起了脊背,瘦削的肩头突到前头,脑袋耷拉着。
‘根多人都写了…”
“是的。可是这兄妹俩说:让我们考虑考虑。他们回到家里,把团证往炉子里一扔,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流放地。”
西市加托夫那里有了动静。他攀位床架子,正在从坐盆里站起来。
伊丽莎白-阿纳托利耶夫娜急忙过去把那盆水端走。
奥列格也站起身来,在上床睡觉之前,他必然要到楼下去走一趟。
在楼下走廊里,他从焦姆卡所住的那间小屋的门前经过。跟焦姆卡同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病人,做过手术以后于星期一死了,现在那个床位安排给刚开过刀的舒卢宾了。
这扇门一向关得很严实,但现在却虚格着,里边黑洞洞的。晦暗中可以听到很困难的呼啸声。而护士一个人影也不见:她们要么在别的病人那里,要么睡觉去了。
奥列格把门缝开大些,探头过去。
焦姆卡睡着。这是舒卢宾呻吟时发出的呼啸声。
奥列格进去了。走廊里的幽光从半开着的门洞透进去一点点。
“阿列克谢-菲利波维奇!…”
呼吭声停了。
“阿列克谢-菲利波维奇…您不舒服吗?”
“啊?”猛然发出的这一声也像是呻吟。
“您不舒服吗?…要不要给您拿点儿什么?…要开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