链的螺母,也没有系牢大炮的四个轮子,因此在底垫板与烟架中间有空隙,两个底台互不一致,最后炮索脱开,钢绳断裂,大炮在炮架上失去了平衡。防止炮身倒退的固定炮索,在当时还没有。一阵海狼打在舷门上,没有系牢的大炮便往后一退,粉碎了铁链,开始在中舱里可怕地游荡起来。
要知道这种奇异的滑动是什么样子,你不妨想像一滴水在玻璃上滚动。
当铁链断裂时,炮手们都在他队里,有的人聚在一起,有的人三三两两,都忙于筑工事作战前准备。大地前后滑动,在这群人中打了一个洞,一下子压死了四个人,接着又左右滑动,将第五个可怜的人劈成两半,而且撞到左弦船板上,将另一门炮撞坏。刚才听到的求救呼声就是这时发出的。人们都涌向楼梯,刹那间烟室里空无一人。
大炮现在独自一人,无所顾忌了。它是自己的主人,也是这条船的主人,可以为所欲为。即使在战斗中也谈笑自若的船员们都在发抖。恐怖的气氛是难以描述的。
布瓦贝尔特洛部长和拉维厄维尔大副是两个勇敢无畏的人,但他们也在楼梯口站住了,面色苍白、沉默无语、迟疑不决地朝中舱看。这时有一个人用手肘推开了他们,走下楼梯。
这人就是他们的乘客,那位农民,他们刚才议论的那个人。
他走下楼梯,站住了。
大炮在中舱里来回游荡,好像是世界末日里有生命的战车。风灯在炮室的艏柱下摇晃,使景象更显得光怪陆离、令人眩晕。在剧烈的奔跑中,大炮的形状淡化了,有时在光亮中显得幽黑,有时又在黑暗中反射出朦胧的白色。
①拉丁文,可译为:暴力与人。--原编者注
它继续在处决这条船。它已经击碎了另外四门大地,在船壳板上撞出了两条大缝,幸好它们在吃水线以上,但是如果起了狂风,海水就会灌进来。大炮疯狂地撞击船的肋骨,肋骨十分坚固,承受得住,因为弯木具有特殊的坚固性。然而在这个大棒的捶击下它发出撕裂声。大棒似有出奇的分身术,同时向四面八方撞击。将一粒铅弹放在瓶中摇晃,其撞击也不会如此疯狂、如此迅速。四个轮子在被压死的人身上滚来滚去,将尸体压断,压成碎块,压得支离破碎,五具尸体变成了二十截肢体,在炮室里滚动。死者的头颅似乎在呼喊,鲜血在地面上随着船的左右摆动而弯弯曲曲地流淌。护极多处损坏,开始有裂缝。整条船上充满了这可怕的噪音。
船长很快就镇静下来,命令大家从方形舱口往中舱扔下一切可以减轻和阻止狂暴撞击的东西:床垫、吊床、备用的船帆、成卷的缆绳、海员行李袋,还有装着伪指券①的包裹。这种包裹在船上有不少,因为英国人把这种无耻勾当看作是光明正大的事。
①一七八九-一七九七年流行于法国的证券,后当作通货使用。
然而这些破东西能起什么作用呢?谁也不敢下去将它们放在该放的地方。几分钟后,它们就被压得粉碎。
海狼不大不小,正好使这次事故造成最大的恶果。要是来一场风暴就好了,它也许会使大炮翻倒,等它四轮朝天时,人们就可以制服它了。然而,此刻破坏愈来愈严重。嵌在龙骨构架上,从底能直到甲板的桅杆像粗大的圆形支柱,但它却被擦伤,甚至有裂痕。在大烟抽搐式的撞击下,前桅出现了裂缝,主桅也受到损伤。炮群分崩离析,在三十门大炮中,十门大炮已无法使用。船壳板上的裂缝越来越多,船开始进水了。
老人下到中舱后像石头人一样站在楼梯下面,目光严峻地瞧着这片废墟。他一动不动,似乎无法在炮室里迈步。
挣脱羁绊的大炮每一个动作都使船遭到破坏。海难迫在眉睫。
必须立即阻止这场灾难,否则就是灭亡。必须当机立断,但谈何容易?
这门大地是名副其实的战士!
必须制止这可怕的疯子。
必须揪住这个闪电。
必须击倒这个霹雳。
布瓦贝尔特洛对拉维厄维尔说:“您相信天主吗,骑士?”
拉维厄维尔回答说:“相信。不信。有时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