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们急急忙忙地对中舱进行简单的修补,堵住水洞,将劫后余生的大炮扶正。此刻,那位老人又走上了甲板。
他靠在主桅杆上。
他没有注意船上的动静。拉维厄维尔骑士已命令海军步兵在主桅两侧排成散兵线。水手长一声哨子,忙于操作的水手也都在桅街上排列好。”
布瓦贝尔特洛伯爵朝乘客走过去。
走在船长后面的是一个惶恐不安、喘息不定、衣衫不整的人,但神情却似乎满意。
这就是刚才在关键时刻显示出制服恶魔的胆量,并且战胜了大炮的人。
伯爵对农民打扮的老人敬了一个军礼,说道;
“将军,这就是那个人。”
炮手按照规定的姿势,两眼低垂,站在那里。
布瓦贝尔特洛伯爵又说:“将军,鉴于这个人的行为,长官们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我想是的。”老人说。
“那请您下命令吧。”惊瓦贝尔特洛接着说。
“该由您下命令,您是船长。”
“可您是将军。”
老人瞧着炮手说:“走过来。”
炮手走了一步。
老人朝布瓦贝尔特洛伯爵转身,从他身上摘下圣路易十字勋章,将它戴在炮手的宽大上衣上。
“乌拉!”水手们喊道。
海军士兵们举枪致敬。
老人又用手指着那位兴高采烈的炮手说:“现在该枪毙他了。”
惊愕替代了欢呼。于是,在坟墓般的寂静中,老人提高声音说:“疏忽大意断送了这条船,它大概无法补救了。航海就是与敌人周旋。船在海上航行就像是军队在作战。风暴是隐蔽的,它并没有消失。整个大海就是陷讲。大敌当前,任何错误都应该处以死刑,错误是无法弥补的。勇敢应该受到褒奖,而疏忽应该受到惩罚。”
这番话一字一句,缓慢地,庄严地,以冷酷无情的节奏响着,仿佛是斧子在一下一下地砍橡树。
老人瞧着士兵们说:“执行吧。”
那个戴着闪闪发光的圣路易十字勋章的人低下了头。
在布瓦贝尔特洛伯爵的示意下,两位水手下到中舱取来吊床当裹尸布。出发以来就一直呆在军官舱中祈祷的随船神甫也来了。一位中土从散兵线中调出十二名士兵,将他们排成两行,每行六人。那位炮手一言不发,站到了这两排人中间。神甫手举十字架走过来,来到炮手身边。中士说:“开步走。”行刑队慢慢朝前走,抬着裹尸布的水手跟在后面。
船上一片阴森的寂静。远处的风暴在呼啸。
几秒钟后,黑暗中响起枪声,闪过一道光,接着一切重归于寂静,传来身体落水的声音。
老人仍旧靠在主桅上,抱着双臂在沉思。
布瓦贝尔特洛用左手食指指着他,低声对拉维厄维尔说:“旺代有首领了。”
这艘巡航舰的前途又当如何呢?
云层整夜与海狼为伍,现在终于低低垂下,遮盖了地平线,像大衣一样罩在大海上。四处是浓雾。即使对完好无损的航船而言,形势也十分险峻。
除了大雾还有涌狼。
人们利用时间减轻船的重量,清理大炮造成的破坏,将拆散的大炮、断裂的他身、扭曲或脱钉的肋骨、破碎的木片或铁片,统统扔进海里。人们打开了舷门,让尸体和用盖舱帆布包裹的破碎肢体从木板上滑进海里。
大海开始咆哮。风暴并不迫在眉睫,恰恰相反,暴风的声音似乎在地平线上越来越弱,狂风在朝北移动,但是海狼滔天,这说明海底情况不妙。如此破损的船无力抵御震撼,大狼会致它于死地。
格拉夸尔在舵位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