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的目光。她点点头,肯定了那个人就叫那个名字。
“那么这所房子属于…”
她微微吸了口气,因为他的语气里含着责怪。这时,他的脑海浮现出一些无聊的风言风语。这些闲话不是说的他在这间屋内看到的那个男子,而是他在楼下看到的那一位。莎拉没有打个招呼,就朝上一层楼的楼梯走去。查尔斯一动不动。她转过身,迟疑地朝下望了他一眼。
“请上来吧。”
他跟着莎拉走上楼梯,发现她走进一间朝北的房间,这间屋子俯瞰着一座大花园。这是一间画室。门旁的桌子上堆着一些素描。在一只画架上绷着一幅刚刚开头的画,画面上只画了一些草稿,但已可以看出画的是一位年轻女子。那位女子正在悲伤地低头望着什么,头的背后轻轻描着一些枝枝叶叶。另一面墙上挂着翻转过来的油画。还有一面墙上有一排钩子,上面挂着各种颜色的女裙、围巾、披肩。画室里还放着一只大瓷缸。几张桌子上摆着各种用具…油彩、刷子、颜料盘等等。屋子里还有一尊女子雕像和一些别的雕塑品。有一只水缸里养着水烛花。总之,屋内到处堆满了物件,简直找不出落脚的地方。
莎拉站在窗前,背对着他。
“我是他的抄写员,他的助手。”
“您当他的模特儿?”
“我明白你的意思。”
“有时当?”
他的两眼直勾勾的。说得更确切些,他从眼角里看到门旁桌子上的一幅草图,画的是一个**女人…腰部以上裸露着的女人。那面部看起来不大象莎拉,但体型却很象她,因此很难说那不是莎拉。
“您离开埃克斯特后就一直住在这儿吗?”
“我是去年才住到这儿来的。”
查尔斯真想问问她,他们是怎样相识的,他们以什么关系待在一起。他迟疑了一下,随后便把帽子、手杖和手套放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这时他可以看见,她满头秀发,几乎披到腰间。她似乎比他记忆中的娇小些、纤弱些。这当儿有一只鸽子飞到窗槛的光亮处,接着又惊慌地飞走了。楼下传来开门声和关门声,还可以隐隐约约听到有几个男子边走动边说话的声音。而他们二人好象与其他屋子隔开了,和世界的一切隔开了。沉默变得叫人难以忍受。
他来的目的本是要将她从一贫如洗之中拯救出去,从一所破旧房子中的一个可怜的工作中拯救出去。他全副武装,准备斩杀食人的巨龙,救出落难女子…可谁知一切都出人意料。他看到的不是锁链,不是啜泣,不是求援的双手。他来到这儿,象是正式参加社交晚会,觉得马上就要进行一场化装舞会似的。
“他知道您没有结婚吗?”
“我自称是寡妇。”
他的下一个问题提得很笨拙,谈话的技巧这时已完全忘光了。“他的妻子大概死了吧?”
“她死了,但却活在他的心里…”
上文提到的画家即当时英国著名的诗人、艺术家但丁·罗塞蒂。(828—882)。罗塞蒂的妻子伊丽莎白·西德尔能赋诗作画,对其夫早期的艺术创作有一定影响。82年妻子去世,罗塞蒂以早期的诗稿殉葬,因此这儿说“她死了,但却活在他的心里。”下文讲到罗塞蒂的弟弟,即约翰·罗塞蒂。也是当时有一定成就的文人。
“他没有再结婚吗?”
“他跟他的弟弟一起住在这所房子里。”随后,她说出了另一个住在这儿的人的名字。她的意思她象是说,查尔斯那种几乎难以掩饰的担心是毫无根据的,这儿住着两个男子便是证明。不过,她说出的那个名字使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末任何体面的维多利亚人听了都为之乍舌,对其嗤之以鼻。他的诗歌所引起的恐慌已由约翰·莫利公开地揭露过。莫利算得上他那个时代高贵阶层的代言人之一。查尔斯还记得莫利的那篇讨伐文章中的警句:“一群**狂所推崇备至的淫荡诗人。”而他竟是这所房子的主人!不是听说他服用鸦片吗?他似乎看到了四人一户之中的放荡行为。不,如果把那个带他上楼的姑娘算上,则是五人一户!可是莎拉的外表并无放荡的迹象。她主动提到那位诗人,这反倒说明了她的清白。
约翰·莫利(838—923),英国政治家、文艺批评家、传记作家。
这位艺术家和批评家的思想尽管有些华而不实,但他却受到广泛的尊重和敬仰。假如有人从这所大房子的门口向里张望,他们会怀疑,这样一个人在这个邪恶的洞穴里究竟干什么勾当?
当然我是过多地强调了反面的东西。这只是查尔斯一时的想法,是他跟莫利相同的地方。查尔斯那善良的自我正在尽力排除这些怀疑。想当初,正是他那善良的自我使他立即透过莱姆镇的恶意,看清了莎拉的真实本性。
他开始以平静的语气讲述自己的经历。然而在内心里,他却恼恨自己的语气太拘谨,恼恨有种障碍使他无法讲清他那无数孤独的白昼,寂寞的夜晚,无法说清她的精灵是怎样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围绕着他…还有那些眼泪,而且他也不知道如何把“眼泪”二字说出来。他对她讲了那天夜间在埃克斯特的经历,讲了他的决定,讲了萨姆的无耻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