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
我老婆是个很不遵守时刻的女人。所以,跟她约好在克拉里奇饭店吃中饭后,我故意晚到了十分钟,结果她还没有lou面,我倒也不以为然,要了一杯ji尾酒。当时正值盛夏,休息室里只有两三张空桌子。有些人草草地吃完了饭,正在那里喝咖啡。其他人也有像我似的摆弄着一杯无果味的ma丁尼酒的。女人们穿着漂亮的夏装,看起来又快活,又迷人;男人们则温文尔雅。但是,在这些人当中我简直找不出一个人的外表足以xi引我还得在这儿等上刻把钟。尽guan他们看上去衣冠楚楚,举止文雅,穿着入时,风度潇洒,可一个个又都大同小异,基本上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我这样望着他们主要是出于耐xing,而不是出于什么好奇心。
眼下是两点钟,我已经感到饿了。我老婆说她既不dai玉镯也不dai手表。因为玉镯往往发绿,手表也总停。这一切她都归结为自己不祥的命运。我对dai不dai玉镯倒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有时想:如果她按时上发条的话,表就不会停啦。我正琢磨着,一个服务员走过来,以他那惯有的诡秘姿态告诉我(似乎他们传来的信息往往比他们的语言要更不吉祥),有一位女士刚刚来过电话说她有事不能和我共进午餐了。
我犹豫了片刻。独自一人在这拥挤不堪的地方吃顿饭并不是件很惬意的事;不过,再去俱乐bu时间恐怕又太晚了,所以我终于决定:既来之则安之。我慢步走进餐厅。对某些时髦的人来说,能够在上liu饭店里被guan事称名dao姓确是一件沾沾自喜的事;这对我来说倒是无足轻重的。但是在今天这个场合,我要不是那么被冷眼相待的话,我也许会感到更宽wei些。那位女guan事板着一副敌视的面孔告诉我所有的桌子都定出去了。我绝望地环视了一遍这间宽敞而堂皇的大厅,突然高兴地看到一个我相识的人,伊丽莎白?弗蒙特太太。她是我的老朋友。她笑了笑,我注意到,她shen旁没有别人,便走了过去。
“你愿意可怜一个饥饿的人,让我和你坐在一起吗?”我问。
“啊,欢迎。但是我快吃完了。”
她的小桌恰好在一gen大zhu子旁边。当我坐下的时候,我发现,尽guan餐厅里熙熙攘攘,我们坐在那儿却几乎不受外界干扰。
“我真运气,”我说“我都要饿yun了。”
她的笑容很惹人着迷;虽然没有一下子给她的面颊增添光泽,但是却一点儿一点儿地使人感到妩媚动人。这笑容先是在嘴角边徘徊了片刻,而后慢慢地渗透进那双晶莹的大眼睛里,并且温柔地停留在那里。谁都得承认伊丽莎白?弗蒙特姿色出众。当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我并不认识她,但不只一个人跟我说过她当时是那么可爱,以至叫人感动得落泪。对这zhong说法我shen信不疑,因为,眼下她尽guan年过半百,美貌仍然无以lun比,甚至那些像鲜花盛开的年轻姑娘们也不免要黯然失色。我不喜欢女人往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那么千篇一律;我认为:香粉、胭脂和口红有损于她们的自然美,是不明智的。但是,伊丽莎白?弗蒙特的化妆不是为了模仿自然,而是为了改善自然。人们顾不上问她究竟采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对其产生的效果赞叹不已。她使用的化妆品恰到好chu1,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增强了她的自然美。我想她的tou发是染过的,显得那么乌黑光泽。她坐得笔ting,仿佛从来不愿意懒散的在椅子上靠一会儿似的。她shen材苗条,穿一shen黑色缎子衣服,线条分明,朴素大方,给人以美的享受。脖子上挂着一chang串珍珠项链,此外,她shen上唯一的首饰就是结婚戒指上那颗大绿宝石了,暗淡的光辉越发衬托出那双白皙的手。然而,正是这双染着红指甲油的手明显地暴lou了她的年龄;它绝不像一个少女的手那样柔ruan,在丰满的关节上lou出小窝窝儿。她的手看上去不免令人感到遗憾。过不了多久,这双手准得变成象一只食rou鸟的爪子。
伊丽莎白?弗蒙特的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她出shen高贵,是圣厄斯公爵七世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一个非常有钱的人,从此开始了她的放纵奢侈、荒yin无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