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她越是想独自呆在房间里，不要有任何其他人。她总是下意识避免和金超呆在一起，她知这样不好，她痛苦，他也痛苦，但是她无法不这样。如果哪一天她在单位实在呆不住，不得不早一些回家，她就给金超留一张条，到菜市场去买菜，一直耗到很晚才回来饭，饭的时候不用金超伸手，她愿意一个人一边饭一边想事情。到了休息日，从来不逛商场的她有时也和同事一去逛商场了，买回来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爸爸妈妈那里了，不是她不想回去，她是怕掩饰不住内心那错的、无法诉说的觉。她怕妈妈看来为她着急。

听到金超的脚步声，她上迎了去。金超神采奕奕，沉浸在心中那件事情当中，并没有注意到纪小佩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回到屋里，他上抱住了小佩，亲吻起来。

“吴主任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他。你知吗，我觉得他特别像一个人。”

“行，这说明东方文化版中心的选择是对的。”他仍然不贪功“老徐今天没来，哪天他来了，你也到他那里坐一下。你知吗？是他主张把你提上来，我可是一句话没说。”

(2)

在亲吻的间隙，他告诉了她对于他、他以为对于她也同样重要的消息。

这天，纪小佩早早就回来了，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等着金超回来。

“特别像我爸爸！”

吴运韬拍他肩膀，大笑起来：“这算什么？你年轻，将来还会更大的事情，这不算什么，金超。行了行了，坐下，你来正好，我正好要跟你说一下编辑室的工作…”

脸苍白的师林平猛烈地咬一攥在手里的酱猪蹄，一边咀嚼一边说：“你知我有一什么觉吗？”他停顿了，在想要不要把话说来。

吴运韬再没说任命的事，说的全是工作。他提了新的要求，制定了新的目标。对这一切，金超自然是不加任何考虑就表示是可以到的，他说他相信他会得比吴运韬期望的还要好。

现在，即将启动辉煌前程的两个年轻人，也就更想不到把吴运韬看成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好的了。

什么了，老吴。你说什么，哪怕是去杀人放火，我第一个冲上去…”

“你说你说。”

“像谁？”

这是每一个人走向生活时都遇到的吗？她在报上看到一篇谈婚的文章，那里有一个男人，不断地在外面寻问柳，她妻竟然能够容忍，原因是女人认为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这样的…都是这样吗？金超就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这样想来，她又觉得是自己太任了。她甚至归结为是她的家为她营造了一个过于纯洁透明的环境，她对生活的另一面太缺少了解。这样说来，金超有什么错呢？她应当努力，建设好他们的生活。

师林平猛地把猪蹄摔到盘里，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金超推他，劝他，可是他自己脸上也淌满了泪。金超已经听说，师林平的父亲在解放初期作为倒卖战略资的商被政府镇压了，那时候师林平只有一岁，他没有享受过父。师林平吃过很多苦，‘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被当成狗崽和其它黑帮在校园里搬了一年砖，从这儿搬到那儿，从那儿搬到这儿，累得吐了好几次血，不知挨了多少打，后来跟同学到北京郊区队，也挨了不少欺负。回城以后，谈的第一个对象，竟然在厂领导预下解除了和他的婚约…他从来没遇到把他真正当人的领导，只有吴运韬，使他觉到被关心护的温。脸苍白的师林平从来不向金超隐讳他把吴运韬看作自己的父亲。如果是另外什么人，金超也许会嘲笑，但是师林平这样看吴运韬，仿佛成了很自然的事情，就连金超自己都受了染，觉得把吴运韬看作父亲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中午，金超和师林平前后错开五分钟来到离东方文化版中心十五分钟路程的“山城酒家”要了菜，要了酒，喝了个昏天黑地。世上能够和你分享幸福的人必定是最值得你信赖的人。“老婆都不行，林平，”金超摇曳着酒杯说“有的话，只有你我能说。”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亲吻了。

“行了，就到这儿吧。一定注意和王莹琪的关系，她毕竟是四五年的编辑室主任了，突然下来，难免会有想法，遇到事多和她商量…好，你把莹琪叫一下…算了，我去找她吧。”

她惊叫一声：

她反省了自己。最近一些日，她总是想办法拖延在单位的时间，在那里读书，写那篇《康有为〈大同书〉在近代中国的意义》。这是一项很繁复的工作，她尽量在那里面发现乐趣，她实际上发现了乐趣，思考的乐趣。

金超怔怔地看着吴运韬。事情超了他的理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