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听着呢。”

打电话的是远东文艺版社总编辑钱宽。

“这样好。”

放下电话，苏北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那天他一个字也没有写来。

“但是把你关在家里写这样的东西，我总觉得有些那个。”

“苏北？”

“我适合这样的事情。”

苏北一声不吭。

什么，苏北的心很。

钱宽的电话使苏北沉郁的心境有了改善，两个人在电话里聊起天来。

“没想到你对通俗文学史了解这样…这是非常好的一篇序言。”

“你也别整天憋在家里，安排时间来走走。咱们去吃一顿饭怎么样？”

他又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品呷，翻看已经打印来的文稿，站起看街景，收拾一下台窗上的盆…电话响了起来。

对于一个人来说，世界实际上就是由和他发生直接关系的几个人、十几个人或几十个人构成的，他的一切经验都来自于这个能够知的世界，包括他的人生观；这个世界之外的譬如非洲的战、中东和平程、克林顿和莱温斯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国同恋者要求合法权利、卢旺达的大屠杀、朝鲜人民对金正日的烈崇拜、某个太平洋岛国发生的军事政变、韩国启动弹劾总统程序等等，已经不是这个人直接经验的来源，尽这些事情也间接地影响着他对世界的看法。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和他发生直接关系的是怎样一些人，就成了这个人对这个世界持何看法的重要依据。

“你这个人…我知，你是吴运韬调来的，你想为他多事情，这都对，但是也不能把这东西作为十字架背在上。你还年轻，一定多想想自己的前程。我已经五十六岁了，不了几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怎么办？把这摊给谁？我希望远东文艺版社有你这样的人…”

苏北烈赞同。

“你现在真的是躲小楼成一统了。”

钱宽说：“那好，你等我把手的事情安排一下。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

夏昕在西安上大学的时候，还对世界怀着金一样的心，对一切都充满了温情，都充满了，同时也充满了成就一番事业的渴望。他无遮无拦地向人们显示才华，想以此获得相应的位置———在当时当地，似乎只有加中国共产党这一条可走。但是，在大学四年，人人都认为这个优秀的学员有资格党，最终却没有被党组织接纳。为什么？因为班上有一个嫉贤妒能的党支书记，因为这个党支书记在追求班上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因为这个女同学很崇拜夏昕的才华…这位《浒传》中王式的人能让天批平继续倾斜吗？还有，系主任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人，对不善于谈又不会溜须拍的人有一本能的排斥…这个人会违背自己的意志的事情吗？最重要的是，小伙夏昕不谙世事，还不备任何生存智能，不知人喜被奉承、喜用手里的权力换取东西…你不能给我，我又有什么理由给你呢？所以他不了党是命中注定的。

“老钱，的确不好考虑。”

一个人的纯真，就这样被摧毁了。

“不不，你的才能实际在经营理上，你和我说过的很多话，都非常有价值，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想把你调到我们这里的原因之一。这事你仍然不考虑吗？”

这件事不大，但是却奠定了夏昕对这个世界的最初了解———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失去了对于良知和原则的信任。在这情况下，一切宣传读都会显苍白。他的灵魂大声说：“不，生活不是这样的！”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世俗之人，不认为心绪受到了那个消息的影响。他企图重新坐下来写《一个中国妇女的传奇》。然而他的神散了，他的思绪飘忽不定，无法落到老人的经历之中。一个领导过三十多人的大型文学双月刊主编和一个普通编辑看世界的角度完全不同，受也完全不同。他鲜明地觉到世界在他的神生活之外依据着荒谬原则飞速运转，他听到持续不断的噪音。这噪音给这个一心寻求宁静人生的人带来极大的烦扰。

虽然从生活的整向上来说，健康的东西是它的主，比如那位王式的党支书记毕业被分在县城当教师，既教不了中学也教不了小学，最后给离县城十五里地的一所乡村小学看大门；前年夏昕到西安去，听当年的同学说，这位“王”现在挎个篮正在镇上卖麻。但是，生活的这演变所证实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当时直接作用于夏昕的那个经验世界，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尽他非常同情那个卖麻谋生的人。事情往往是这样：理很好，但是理不能变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来善待生活中不断受委屈的人。理可知却不可。只有可的东西才构成人看世界的基础。

后来夏昕考研究生回到了北京。大学

钱宽要主编一《中国通俗小说经典》丛书，前几天，苏北替他写了这丛书的序言，邮寄过去，钱宽刚刚收到，打电话专门表示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