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迷luan(1)

第十一章：迷luan

都云作者痴

（1）

苏北终于完成了写作《一个中国妇女的传奇》的全bu工作！他的案tou，整齐地放着用他那台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五百六十页文稿。文稿散发出特有的清香，就像小时候领到新课本时闻到的那zhong清香。

他沏一杯咖啡，一边品呷一边zuo最后一遍通读，校订一些错字。他心情很好，就像看到亲手cao2持出来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一样。他读得极为顺畅，这说明他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通读一遍以后，他又把全bu稿件整齐地码摞在一起，对自己说：“行了。”

在这八个月时间里，他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王岚来看过他，带来几本苏北喜欢的书籍，其中有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的《大分裂：人类本xing与社会秩序的重建》、《历史的终结和最后之人》。福山的话题实际上是关于历史发展和人类chu1境的话题，这也是苏北和王岚都感兴趣的话题。思想的力量和魅力会使人从jing1神上感到圣洁，他们的阅读和讨论充满了乐趣——和王岚在一起总是愉快的，然而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王岚有她的生活和事业，你总不能动不动就打电话要她过来聊天。太寂寞了，苏北有时也会接受文学朋友的邀请，去参加文学界的聚会。但是他从这zhong聚会中得不到乐趣。

这类聚会上最活跃的人物往往是很少写东西但chang期混迹于文坛的人，这些人大都是因为最初从事编辑出版工作而成为所谓作家的，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写作和发表过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当他们文思枯竭，完全写不出东西的时候，就游走在著名作家中间，以回忆和他们的jiao往来炫耀虚荣并证明他们的存在。他们在出版界有很多朋友，可以一本接一本出版这类作品集，作品集前面有三分之一篇幅是与著名作家的合影。这类人一不小心就还会成为骗子——在帮助著名作家联系出版文集或作品集过程中，在正式合同文本之外，和出版社暗中达成某zhong约定，甚至能够在著名作家作品尚未发排付印之际，先领取到一笔编辑费，有时候远远高于作家的稿费；而著名作家还对他们感激不尽，非要拿出一bu分稿费予以酬劳；他们非法出卖和转让年老ti衰作家的作品版权，和书商结为利益共同ti，在赚钱的黑dao上左腾右转，呼风唤雨；他们拿着著名书法家画家的字画，出入于政界或文化界高官的府第，在所谓的文学沙龙中把高官哄得像孩子一样高兴，他们就得到某项授权，在国家掏钱的文化活动中担当执行委员会主席…于是，他们在昌平或温榆河畔某个高尚住宅小区有了独ti别墅，有了高级轿车，有了随时可以共赴温柔富贵之乡的“女朋友”有了供子女到国外上学的资财。

刚刚小有名气的年轻作家，在富丽堂皇群贤毕至的场合，会甜mi地想到这就是“上liu社会”言谈举止间刻意拿出贵族的姿态，翘着手指cao2持着盘子里的龙虾，闭住嘴咀嚼，并不时用搭在xiong前的丝质餐巾揩一揩嘴角，语言中添加一丝英语发音味dao，在转述民间liu传的黄段子时，用卫生教科书上的词汇代替对隐秘bu位的称谓，把富于生气的笑谈改造成既下liu又丑恶的东西。而此时此刻，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荒原上劳作的父母，正在把烤熟的土豆从炭灰中扒出来，当zuo午餐。他们一边为土豆剥pi，一边遥遥地看着北京的方向说：“娃要是在这搭就好咧，娃小时候就爱吃这号东西。”他们希望远方那个已经成为作家的儿子“有出息”为此他们已经这样劳作了几十个寒暑。

在这样的人中间，苏北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厌恶，还有剧烈的灵魂痛苦。是的，社会发展了，人是社会环境的产物，你应当为罪恶的人找到成为罪恶的理由并最终原谅他们…他zuo不到，就像永远不可能从粪便中闻到芳香一样。

这些人不会把其貌不扬的苏北放在眼里，他们的高脚酒杯准确无误地寻找要找的人，灵活地避开名声不大或者说他们gen本不认识的苏北。每次从这zhong场合出来，苏北都像在灵魂上被pi鞭抽打了一顿，那条条血痕久久无法痊愈，只有远远地避开它。

杜一鸣的儿子杜放在石家庄开办的小吃店生意兴隆，目前已经发展成为一家中档餐厅，桌子增加到了八张。富起来了的杜放买了楼房，把杜一鸣夫妇接到那里小住，也让他们看一下未来的儿媳。

杜一鸣在电话里对苏北说：“我没想到，苏北，我真的没想到。”

杜一鸣临走的前一天，苏北曾经去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