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天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天的极尽，白云被压成一个狭长的条带，闪烁着藕荷的光泽…光从白云层后面闪来，给大地镀上一层斑驳的亮，在洋洋的光下，大地上的树木草，土地和河都蒸腾起一烈的天的气息。天真正地来了，它带给人们一洋洋的睡意。

喜心里想，绍平并不像许多人想的那样，心里藏着数不尽的弯弯绕绕，他很直，永远说的都是心里话。村里人把他想得太复杂了，尤其是那些对绍平抱有很大成见的人，总忘不了五年前绍平和双打架的事儿，总觉得这个不言不语的后生脑里转着许多别人无法了解的念。其实他不是这样的人。过河以来，他在任何事情上都没落在别人后边，他跟大伙相得很好；下他跟双也已经非常要好，就像经过很长时间考验的朋友；呼三牺牲的时候，绍平多么伤心…喜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家崾岘人，他要让家崾岘人知：绍平是一个非常好的后生。

但是现在，上路几个小时以后，绍平在前前后后照顾别人的过程中，肩膀上仍旧压了四支步枪，和双一样。绍平这样已经没有任何要向别人证明自己的意思，自从呼三死后，他很少想到这个问题。他从一切方面依附在担架队这个群上，心甘情愿地着这一切…很疲劳，但是他的神却无比舒畅，就向被沐浴了一样。

“真的，回去先得好好睡一觉，”喜对绍平说，语气中充满了幸福和向往。“我不睡在家里，我要先到黄河里去，痛痛快快地洗个澡，然后躺在的沙滩上…那可真呀！”

前

上就要回到家乡了，就要回到那个现在对于他已经极为亲切的家崾岘了，就要面对着那里的乡亲了！他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要向妈妈说，向文香说，向所有的家崾岘人说。说什么呢？绝不是要说：“你们看吧，我石绍平是怎样的一个人！”不是的，他要说：“我现在知了，究竟该怎样一个家崾岘人…”他要坐在妈妈面前，把所有心里话都告诉她，把十二天以来经历的一切——包括每件小事在他心中引起的反响——都讲给她听。妈妈一定会兴的，她正是这样期待他的呀！现在他知了，妈妈怀里揣着一颗怎样的心。

葛满康从队伍中走来，停在半路，前后看着他的队伍。十二个人，一个不缺，一个不少。十二天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担着心：不要什么意外，他把他们从父母手中接过来，就要完好无损地还给他们的父母。这是他十二天以来定不移的信念。每当担架队遇到正在行的战斗，年轻人好奇，想爬到前沿阵地去看，葛满康总是凶神恶煞一般把他们呵斥回来，他知战争绝不是游戏，它的残酷只有亲经历的人才能够理解。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他那颗总是悬着的心也要放下去了。尽他外表仍然冷漠，可是在他的心里，却回响着比年轻人更加烈的愉。

当喜和绍平从葛满康面前经过的时候，他一把揪住了绍平的胳膊，不由分说从肩上拿下了两条枪。其实，葛满康上已经有三条枪了。绍平试图争夺，葛满康严厉地瞪了他一，绍平只好走开。

人们，包括喜在内，仅仅把绍平的这一系列表现作为他们的一发现，谁也不知，这短短的十二天，绍平的思想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所有的行为，其实正是这内心刻变化的结果。所以，当担架队和红军一踏上归程向罗家川渡方向发的时候，绍平比任何人都激动。一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使他浑充满了永远也消耗不尽的活力。领取弹药的时候，绍平除了背两箱弹药之外，还试图再多背两支步枪，被葛满康严厉制止了——葛满康发现这个后生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一拼死命的劲。

“别争了，绍平，你背太多了，不行。”喜说。“喜，你是看不起我么？”绍平故意问。喜上缄了——像以往一样，他总是回避看得起还是看不起绍平的问题，他知绍平在这个问题上。但是今天，绍平却洁白的牙齿，默默地笑了，或许笑的正是自己以前的。他挨着喜往前走，喜侧过看了看他，第一次觉到他是那么漂亮。你不能不承认绍平是家崾岘最漂亮的后生。

枪，但这并不影响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哼着一支不成调儿的歌曲。喜看了看走在边的绍平，轻声问：“回去以后，你第一件事要什么？”绍平已经很善于跟同伴聊天，先是一笑，然后说：“我呀，我先得睡它三天三夜…”喜开心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