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消失了。他们不能回去。死了这么多可亲可爱的同伴,他们没有脸面回去。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是消灭敌人!
这是一种义务,也是一种权利,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是马家崾岘的儿孙!
喜子是被一颗子弹打中脑袋死去的。
当时绍平正全力打击着敌人,没有注意到他。敌人又一次退却,新的一轮炮击又将开始的时候,他招呼喜子向后退,才发现喜子歪倒在弹药箱旁边了。
他把喜子抱进山洞,查看他的伤口。
起初他还以为伤得不重,因为喜子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血迹。当他发现他脑袋上的弹伤,看到从那里涌出的一小股鲜血时,绍平脑袋里“轰”的一下,仿佛爆响了一颗巨大的炮弹,黑色的烟云在眼前一层层地绞结着,蠕动着。
他撕下衣服前襟,细心擦拭了喜子的伤口,整理了他的遗容。喜子和生前一样,老练,沉着,好像在深思熟虑似的。失血的脸显得那样苍白,他的左肩被鲜血染成了褐色。他的嘴唇像生前那样闭着,还是那样轮廓分明,右手食指上缠满了手榴弹弹弦,手指被勒成了青紫色。
绍平跪下来,慢慢把那些手榴弹弹弦从他的手指上解下来,然后,把他同葛满康、双柱他们放在一起。他站得稍微远一些,静静地看着他们。
消失了,他们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仿佛只有现在,他才接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正是这些人,使他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清了生活,也正是这些人,把他从那可怕的孤寂中拉出来,拉到充满友情与欢乐的现实中来了,他感激他们。他暗暗想过要为他们做好事,要补偿他们的恩情,而现在…他们悄没声息地躺在那里,不会再站起来了,永远不会了。
他默念着他们的名字,跪了下来。他泪流满面,趴在地上,给他的同伴们磕了头。
他把自己的帽子甩脱,毅然站了起来。
敌人仍然在炮击。他把所有的弹药都集中在一起——够他用的,他不必为此而着急。有什么够用不够用的呢?打吧,向敌人打出每一发子弹,直到最后。他从一个弹药箱里挑出一颗崭新的手榴弹,别在腰上——他把这个留给自己。
他对于死没有一丁点儿的恐惧,他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在那么多同伴的遗体面前,他想不起妈妈,更想不起文香。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简单的目标存在着:杀死那些夺去他的同伴生命的人!
炮击过后,他马上进入到战斗位置上去了。洞口已经坍塌了。嶙峋的石块七扭八歪地堆在一起,反倒增强了这个洞口的隐蔽性。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把几支枪分别支架在石块上。他没有把弹药全部拿到这里来,他知道敌人还要进行炮击。他等待着敌人的再次进攻。
不知道为什么,敌人又安静下来了。他探出头观察敌人动静的时候,目光首先落在山坡上敌人的尸体上。这多少缓解了一下他复仇的心理——敌人在那里至少撂下了二三十具尸体…我们——他现在把自己也算在那些死去的同伴之中了——死得值得!他还看到敌人在树林间晃动着。敌人是在吃晚饭么?
34。绮丽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