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不起你们张家营,盖三间新房,有几个零用小钱,以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我把哑巴甩了。咱俩结婚张老师,我敢跪下向你保证不和别的男人来往。你把我带到洛阳去。我可以开饭馆、包饺子、卖酱菜,还可以卖手推车上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乱七八糟赚钱的书。咱两个自己打天下,可以在洛阳打出一块地盘来。我都听说了,你在洛阳给人家教书的女主人是寡妇,是戏于,长得并不好。我是女人我知道,她肯定是风月场上的人。你给我钱时我都算过了。你欠村长家那么一大笔,去洛阳一年还清了,还又给我这一大笔。你这钱是哪来的?工资是积存不了这么多。不消说是洛阳那女人给你的。她凭什么给你这么多的钱?不就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又顾及名声,才雇你这么一个男人在家里。你把我带走张老师,和娅梅、和洛阳那女人谁都不来往,我死心踏地和你过,咱俩一块出去打天下…真的张老师,我敢跪下保证我死也不再和别人来往了,你把我带到洛阳去,我死心塌地和你过日子,为你赚钱做生意。我不愿意让你和我睡了又给别的女人睡,我只要你和我一个好…106
黄黄在院里的日光中,如同是一团儿晒干的红泥。它卧着不动,睡得极死,有两只麻雀落在它身上,肆无忌惮地跳来跳去。午时的阳光,委实是温暖得可以。老人坐在黄黄的身边,一面晒着太阳,不断地用苍老的瘦手,抚摸着黄黄的头,一面看着吃饭的儿子和娅梅。也是在转眼之间,她窥探了儿子内心的全部秘密,便忽然觉到了这个家庭,一经分开,就是娅梅怀着十足的诚意,组合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先前,她过于相信了自己的儿子,把娅梅在省会的所作所为,点滴不漏地告诉了他。而他在乡间与刘城女人的风波,自己却看在眼里,一味地替儿子开解原谅,隐瞒了娅梅。然却她没有料到,他在洛阳与其主人,也还有一些牵挂。老人对黄黄说,你睡吧,什么也不要吃,如果猫儿留下了,你就留在这边陪他和娅梅,如果他一意要走,我就把你带到那边去。
院子外面,响起了村人吆喝的叫声,是女人向男人招呼,说你想去洛阳,就快些吃饭,人家司机都快吃好啦。天元听到这话,碗在手里晃了一下,抬头往外瞟了一眼。娅梅坐在一张椅子上,酸酱面条在她额上浸出了一层汗粒。她看着面前的醋瓶和半碗辣椒,说天元,你要和洛阳那边定死了你必须得走你就走。“要么我留下再陪你一天?”
“我要打算留下和你复婚过日子,你还打算重到洛阳去?”酱面的香味如阳春。月草坡上青棵气,噎得人直想打嗝儿。天元亲自擀的面条,金黄的大豆,白嫩的花生,红星点点的辣椒,在日光中耀耀生辉的麻油珠儿,使碗里的日常酸饭,显得多彩多姿起来。娅梅一面望着自己的饭碗,一面瞟着天元的脸色。那脸色是一种预想终于被一种事实证明了的浅红的僵呆。既无法立刻说你留下我也留下,又无法说你留下我也不留下。娅梅为她这样给天元推向两难感到不安和疑惑。婆婆是一再说娅梅你留下,他天元也就留下了。可是,自己要留了,他却不是那种义无反顾的坚决。个中原因,只有天元知道,婆婆知道,怕就怕是知道了也不会说给你听。这时候,婆婆也站在他们中间,娅梅把目光从碗上和天元身上移过来,看着老人问,你不是说我留下他也留下吗?
婆婆说:“猫儿,你把你的丑事讲出来吧。”
天元不吭,脸上的僵呆越发显得浓重生硬。
婆婆说:“是不是那戏子给你说了一堆好话,你以为你就真的离不开洛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