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儿女呀!你们年龄不大也不小/为什么不能帮助爹爹操点心/好比说:爹爹挑担有千斤重/你们挑担就应该有八百斤/台上肃穆庄严天苍苍/台下人头攒动地茫茫/口号声此起彼伏如雷鸣/说话声翻江倒海乌云涌/人撞着人血光一片军情急/拳碰着拳杀声振天形势紧/看天下四海翻腾云水怒/望环球五洲震荡风雷激/忽然间风息狼止一片寂/言语不多声音息…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我一片浆糊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高音喇叭的刺白唤叫,台下就冷不丁儿安静了,红梅就在高音喇叭的唤声中和我一样被捆着从哪儿———哪个车上扶着押着跪到了台子上。这是炸完程寺后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夏红梅,(我的灵魂我的肉,我的精神和骨髓!)她还是穿着那件粉红的小翻领儿涤良衫,还是穿着半高跟的平绒方口鞋。下跪那一刻,我们目光呯的一声相遇了,我一下看见她哗哗啦啦瘦许多,然脸却比以前更加清秀和漂亮。看见我,她脸上半白半黄、半僵半木的表情微微翻起了一点红。这当儿,我极想问她这大半年,再或是一年几个月,你被他们关在哪?在监狱里他们每天都让你干些啥?可我们的目光刚刚相遇,她的泪流出来还不及落下去,就有两个持枪的武警士兵立在了她和我中间,城墙一样把我们的目光隔断了,把我的思路隔断了。原以为,公审大会会让我们跪在一起像革命中的批斗大会开上大半天,没料到那所谓的公审大会前后没有用半个小时,只让我们跪在那儿,由县法院的一个法官主持会议,说了声现在“公审大会开始”!就有另一个法官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和我俩的判决书,那公审大会就劈劈啪啪解散了。他宣判我们是反革命通奸杀人犯,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那宣判我们死刑的法官的嗓音又粗又重,威风凛凛,把“立即执行”四个字念得有顿有挫,仿佛要把那四个字当成炮弹射到我和红梅的身子上。我原以为我会在他念出那四个字时瘫在台子上,可我自己都没有料到他那四个字从喇叭里爆出来后,我哆嗦一下,心里猛地一个急颤,便立马平静了,英雄过了河样不消风狼了。我想起了李玉和被枪决时气宇轩昂的模样儿。狱警传似狼嗥我迈步———(上场“亮相”)出监。(二日寇宪兵上前推搡,李玉和大义凛然,坚韧不拔。“双腿横蹉步”变“单腿后蹉”停住;“单腿转身”“偏腿亮相”无畏向前,逼退二日寇宪兵。)(李玉和抚摸胸伤,蹬后揉膝;藐视铁链,浩气凌云。)“回龙”休看我,戴铁镣,裹铁链,/锁住我双脚和双手/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原板”贼鸠山要密件毒刑用遍/筋骨断体肤裂心如铁坚/赴刑场气昂昂抬头远看我看到革命的红旗高举起/抗日的烽火已燎原/但等那风雨过“慢三眼”百花吐艳/新中国如朝光照人间/那时候全中国红旗插遍/想到此信心增斗志更坚/“原板”我为党做工作很少贡献/革命者顶天立地勇往直前…可是,红梅被“立即执行”的炮弹击中了。她原还端端地跪在那个武警士兵的腿下边,当“立即执行”宣判完了后,我看见她像一棵大树倒了样,像一座高山垮了样,就瘫坐在了台子上,像直到这时她才突然知道自己要被枪毙样。我隔着那两个武警士兵唤:“红梅,横竖都是一死,活着我们活出了人样儿,死了也要死出一个人样儿。”在一片杂乱中,红梅听到我的唤后,她抬头朝我看一眼,见我立在台前,挺着胸,梗着脖,雄赳赳,气昂昂,如同受到了鼓舞,她试着把瘫了的身子也挺将起来了。这当儿,高音喇叭又开始如往日散会那样播放音乐了,播放革命歌曲了(就如那下了一场及时雨哟)。除了公审台的四角高音喇叭播放外,紧跟着押送我们的汽车上的宣传喇叭也开始播放了,村里和镇上的喇叭也开始播放了。转眼之间,流行病样,四面八方,村村镇镇的喇叭都在宣判之后开始播放了。审判台上的喇叭播的是《胜利全靠党指引》,押送车上播的是《高举无产阶级专政的旗帜前进》,程岗镇播的是《歌唱民族大团结》,镇南哪儿播的是京剧《红色娘子军》中的“崭新日月照河山”十三里河河东播的是《龙江颂》中的“为人类求解放奋斗终身”还有从天而降的《飞兵奇袭沙家浜》,从西突来的《让革命红旗插遍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