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一个说看样子咱们死定了,可是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他朝着隐隐可见的那棱格勒寺不停地作揖:佛爷保佑,佛爷保佑。一个不说话,死就是沉默,那就提前沉默吧。就这么绝望着,突然水就落了,那棱格勒妖女收回了欲念,不再纠缠。他们开着水罐车出来,一上岸就软了,再也开不动车了。司机说我要是再过这条河我就不是人了。
1994年6月,油建公司的一辆卡车陷进河里,水流漫过车箱,眼看就要没顶了,司机和乘客弃车而逃,水狼翻上车顶追撵而来。他们没命地跑啊,幸亏离岸不远,水狼将他们拍倒时,已经可以扳住岸边的岩石了。被遗弃的卡车到了冬天水枯后才从淤泥里挖出来,已经不是车而是一堆废铁了。
周宁说:我说得你都害怕了是吧?不过不要紧,能过就过,实在不能过,我们就绕——原路返回,再从格尔木过万丈盐桥到冷湖,从冷湖直奔塔尔丁,也能到达那棱格勒寺,只是时间得延长,大概需要三四天。
我说:那还不如在这儿冒险呢,咱们排除杂念,守住根性,尽量不受妖女的诱惑就是了。
周宁说:我同意。刘国宁说:恐怕不行吧。
我们继续往前走,远远看到了一片帐篷。我问道:帐篷是干什么的?周宁说:肯定是筑路工的,这里年年都在修路。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渡口见到了筑路队的队长。队长一见周宁,愣了。周宁比他愣得更厉害,都把眼睛愣到额头上去了。
周宁说:王有田?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到巴基斯坦修中巴友谊公路去了么?
王有田说:早回来了,周老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周宁向我介绍说:十年前王有田在青海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我给他们上过课。那时候王有田是当兵的,团队在巴基斯坦施工,毕业后就出国了。
王有田说:我是前年转业的,到了地方上还是修路,不修路就没地方要我。
周宁说:修路好啊,你要是不修路,我们今天过这条河就无依无靠了。
王有田说:你们要过河?这个季节,客车不能过,运货的卡车也不能过,周老师你们就更不能过了。
周宁说:我们正在寻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很可能是两个骆驼客带着它去了对岸的那棱格勒寺,我们必须过河,过不去你队长想办法。
王有田说:没看见什么骆驼客,他们拉着骆驼就更过不去了。
周宁说:他们肯定走的是捷路,从大灶火直插大沼泽,有一条草墩子连起来的古驮道,骆驼天生具有认识这条路的能力。
王有田说:国宝有人命重要?等水小了再过吧,要不你们绕道?强行渡河是不行的,我要为你们负责。
周宁说:我是你的老师啊,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