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中国梅派京剧和朝鲜表演艺术结合起来,移植了朝鲜古典名剧《春香传》。公演那天,人民大舞台的广告牌上,赫然写着:“《春香传》言慧珠改编主演”演出后,掌声经久不息,无数人涌向舞台。她的创造力,无人可及。
此后,她集编、导、演于一身,把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搬上了京剧舞台,在中国大戏院演出,效果也好。接着,她组成一个“言剧团”带着《春香传》、《花木兰》、《梁祝》以及其他传统剧目在外面演出。原本打算演个把月,谁承想那么受欢迎。前后两个多月,单她一个人的收入就有好几万。一旦有了钱,便张罗着买房。刚好,华园的主人要出国。房子旧了一点,却只要八千元,太便宜了。她喜得其所,用了一万五去装修。说不上雕梁画栋,在当时也算得上金碧辉煌。她每天早晨起来,要在花园草坪上跑十来个圆场(戏曲演员表演动作程式,演员在舞台上所走的路线呈圆圈形,周而复始,称为圆场),从不间断。难怪有人开玩笑地说:“言慧珠的圆场跑得好,都是买房的结果。”
【教他这粉蝶儿无是处】(版权属章诒和先生,草间人谨校)
中国进入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新阶段”戏班陆续实行“公私合营”言慧珠盘算个人组织班社——不行了;想有属于自己的场面(即京剧乐队,由管弦乐器的文场和打击乐器的武场组成)——不行了,连个私人琴师也没有。那时,像李玉茹、童芷苓等上海有名的坤旦已先后参加了上海京剧院,成为国家干部,每月工资在千元以上。政治上光荣,生活也不错。偏偏她看不上这些,对劝自己加入“国营”的人说:“现在还早,我要再看一看。”
在举国上下掀起的“公私合营”的热潮里,言慧珠是极少数几个对“国营”不感兴趣、并敢于公开表达“不感兴趣”的人。俗话说: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角儿的本事再大,可是在乐队、琴师、配角、龙套一个都没有的情况下,只能妥协。万般无奈的她,便也提出申请,要求“国营”了。先临时受聘于华东戏曲研究院附属京剧团(即上海京剧院前身),后屈尊过其他剧团。东也唱来,西也唱,却找不到一个地方落脚容身。1954年北京的戏曲剧团搞体制改革,言慧珠闻讯立即北上,争取加入北京京剧团,半年而不果。这才是“恰与东风别,又被秋风误,教他这粉蝶儿无是处。”
其实,作为旦角演员的她内心最向往的剧团是中国京剧院,因为那里有个最好的小生(叶盛兰)。但是,中国京剧院的前身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延安评剧院,名义上的院长是梅兰芳,实际上的负责人是一位无产阶级立场无比坚定的中共干部。想要进入这个剧院,中共干部不点头,谁讲情也不行。后来,言慧珠被北京市文化局分派到北京京剧四团,去了,就受排挤,而排挤者在技艺上也远不如她。到了十冬腊月,上座极好的《春香传》不知何故被迫停演。为了请求复演,好让剧团暂度年关。言慧珠跑到北京市文化局,请求领导接见,不想,竟让她在风雪里站了两个小时而无任何答复。她委屈过、也窝囊过,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地委屈和窝囊。
3月初的一个深夜,宁可丧命、也不能丢面子的她自觉走投无路而服安眠药自杀,送医院得救。活过来的言慧珠不吃不喝,拒绝治疗。她神情黯然,唯一的一句话就是:“我要和文化部长通话。”
自杀的消息传出,梅夫人(福芝芳)着急又心疼,索性把她接到梅宅调养,与她当年学戏的情景一般模样,与梅葆玥同住一室,同睡一床。想到言慧珠这几年的起起落落、是是非非,梅夫人语重心长道:“干咱这一行,唱好了是‘戏饭’,唱不好了是‘气饭’。”这话说对了,眼下的她正在吃气饭。不过她受气,并非由于没唱好戏。
偌大一座北京,容不下她,她含泪回到了上海。刚落脚,北京方面带话过来:在北京的所有遭遇不要外传。言慧珠不传,可别人要传。传她在北京乱搞男女关系,生活腐化…说得还活灵活现。
“本是些风花雪月,都做了笞杖徒流。”
有时被统治者的道德,比统治者道德还要严。言慧珠一生曾多次自杀。影星白云舍她而去的时候,言慧珠曾寻死。她有一腔如火的热情,需要一个完全接纳她的男人也付给她同等分量的情感。减一分、短一寸,她都受不了。
【身上都长毛了】(版权属章诒和先生,草间人谨校)
聘请她的单位越来越少,同行“国营”的越来越多。她心灰意冷,把自己行头也卖了,从此不打算唱戏。她是块戏料,除了唱戏,她什么也不会干,也不想干。到了后来,她只好四处活动,几经周折,才参加了上海京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