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缕印度的阳光在寒冷和夜色里迷失了方向。基地在健康而又有生气的地方显得凄凉伤感:那里长眠着一个个外国的年轻女子:墓碑上刻着她们去世的日子和来自哪个国家:让人觉得就像在种着各种季节的花朵的暖房里漫步,用小标签在花儿的根部写上它们的名字。
当地已经制定了有关外国人死亡的法律:预见到了旅行者客死异乡的情况,允许预先掘坟。因此,我可以在圣安德烈的坟墓里待上十来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回忆录作为遗嘱的做法,如果太子妃在这儿去世,法国法律会同意把她的骨灰送回祖国吗?这将是一场支持教义的索邦神学者和主张取缔的决疑论者之间十分棘手的辩论焦点。
肯定的是,加尔斯巴德的水对肝脏有裨益,对牙齿却有害处。对于肝脏,我无从知晓,但是在加尔斯巴德却有许多牙齿掉光了的人;也许罪魁祸首是年龄而不是水:时间是一个狡猾的扯谎者,它拔掉了人们的牙齿。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又开始了无名氏①的代表作?一个字带着我走向另一个字;我就要去冰岛和印度了。
①指一篇无名氏的作品,文章中博学受到嘲讽(一七一四年)。
这就是亚平宁山脉,那就是高加索②。
②《拉封丹的回忆》(老鼠和牡蛎)。
然而我还没从泰普尔的河谷走出来。
小故事(续)——泰普尔河谷——她的植物
为了浏览一下泰普尔河谷,我翻过一座小山,穿过了一座松树林:笔直的树木和倾斜的土地形成了一个尖尖的角度;有的露出树尖,有的露出三分之二,一半和四分之一树干,剩下的只露出树根。
我向来就喜欢树木:加尔斯巴德植物丛上空的微风吹拂着脚下的草地,漂亮极了;我发现了手指状的小草,平庸的颠茄,普通的千屈茱,金丝桃,生气勃勃的铃兰,灰白的柳树;我的最初的文选的美好题材。
我年轻时的模糊记忆悬挂在我走马观花认出的一些植物的茎杆上。您还记得我在西米洛勒一家作过的植物学研究吗?有佛罗里达的月见草和睡莲;有缠着一只乌龟的铁线莲做的花圈,在湖边我们惬意地小憩,木兰属玫瑰叶瓣如雪花般飘落在我们的头上。我不敢计算我曾经朝三暮四过的“画儿姑娘”的年龄;今天我会在她的额头上细数我的皱纹吗?她现在无忧无虑地长眠在亚拉巴马州的柏树林下;而我仍将这些遥远的回忆深深地埋在记忆里,孤独,没有人知道我看见了!我在波希米亚,不是与阿达拉和塞吕塔在一起,而是在太子妃身边,她将交给我一封写给贝里公爵夫人的信。
与太子妃的最后一次交谈——出发
一点钟,我正听凭太子妃的吩咐。
“你打算今天出发吗?夏多布利昂先生?”
“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想回法国,到贝里夫人那儿去;否则我就不得不去西西里,那样殿下想等回音,就得好长一段时间了。”
“这里有张字条是写给她的。我没有提您的名字,免得万一您被牵连进去。请看。”
我看了一个字条;全是太子妃的手迹;我将它一字不误地抄了下来。
一八三三年五月三十一日,加尔斯巴德。
“我亲爱的姐姐,我非常高兴,终于直接收到了你的消息。我万分地同情你,请相信我一直以来对您,尤其是对您的孩子们的关心,对我来说,他们比过去任何时候更珍贵。只要我一息尚存,我的一切都可以为之牺牲。我还没有将您的委托告知家里,由于健康问题,我来此地进行温泉疗养。但我很快就会回去,我们,包括家人和我自己,会以从未有过的爱心来照顾他们。
再见,我亲爱的姐姐,我打心底里同情您的遭遇,亲切地拥抱您。
“姆特”
我对字条中的审慎的词句感到震惊:几句含糊其辞的表达感情的话并没有将干涸的心灵掩饰得很好。我注上了敬词,再次为不幸的贝里夫人进行解释,夫人回答我说国王会做决定。她向我保证会好好关心她姐姐;但不论是在她的语气还是语调里,都没有一丝真诚;反而可以感到一种隐隐的生气。我的主顾的事似乎就要失败了。我又想到亨利五世。我想我必须对公主忠心不二,就像曾在大风大狼中为了使波旁王朝欣欣向荣而所做的那样;我既没有拐弯抹角,又没有阿谀奉承地跟她讲起了对波尔多公爵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