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地主群

在我们那一带，地主很多，但他们的物质状况并不特别令人羡慕。我们这一家大概要算是最富裕的家ting；比我家更富有的只有一个我前面讲过的乐园镇的领主，但是，因为他只偶尔来庄地上小住一段时间，所以地主圈子里的人不大谈起他①。其次是三、四个拥有五百至一千名农nu（分散在各省）的中等地主，再次是一批拥有一百五十个或者不到一百五十个、乃至几十个或者几个农nu的小地主。

①为数不多的几个地主，拥有大量收代役租的庄地，在别的省里建有庄园。从来不上我们那儿来；这样的地主；我这里就不谈了——作者

有些地方，五、六个地主庄园挤在一个镇子上，因此耕地jiao错的现象极为严重。但庄主之间却很少发生争执。第一，人人都很清楚哪些地是自己的地；第二，经验证明，近邻之间的争吵是没有好chu1的：它会导致无穷无尽的纠葛，妨碍公共生活。因为这zhong公共生活是多少还能排遣一些寂寞的唯一的途径，而寂寞又跟穷乡僻壤中与世隔绝的生涯结了不解之缘，所以大多数明达之士对于土地布局的混luan状况宁可听之任之，也不愿为此兴起争端。因此，关于地权规划问题，尽guan政府当局三申五令，却始终无从下手：大家都知dao，一旦将规划付诸实行，准会闹得动起武来。

然而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地主的低矮、yin暗的小屋里，出了一个讼gun，或者简直就是一个无耻小人，他存心制造moca，并且在包揽讼词的书记挑唆之下，四chu1散布毒素。liu毒所至，地主们纷纷行动起来；每个人都开始寻找自己的东西；诉讼案件不断发生，渐渐地把所有的邻里卷了进去。为了一小块几十平方俄丈①的土地，始而争论，继而对骂，终至演成公开的仇恨。仇恨愈结愈shen，竟至到了不共dai天的地步。同一个镇上的乡邻不但互不往来，而且在途中相遇时也赶jin掉tou而去，甚至在教堂里也会吵得不可开jiao。不用说，结果总是强者得胜，弱者败阵。后者打不起官司，不得不求和。这些chu1chu1吃亏的人来求饶了。这时，谢主宏恩，狗窝里便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①一平方俄文（或沙绳）约合我国三十六平方尺多。

当然，住shen宅大院的地主们，可以避免那些彼此住得太近的地主们无法避免的拥挤，但他们的生活过得更加枯燥乏味。他们很少出门，只在秋季里出去打打猎，而产业提供的资源极为有限，又不足以充实他们的生活。热情的主人是少见的例外；大多数人满足于现行制度，因为现行制度保证了他们的生活必需，给了他们相当多的闲暇，使他们有权被人称为老爷或太太。这里不妨指出，这些在物质生活水平上略微高出小地主的地主们，却看不起比自己低微的同类，而且一般说来，他们过于容易地就染上了自高自大的恶习。

地主的庄园建造得极不美观。他们想要筑个窝的时候，便竖起兵营式的一chang溜屋架，内bu用板bi隔成若干小房，用青苔填满墙bi上的feng隙，铺上木板房ding，然后凑合着居住在这zhong简陋的屋子里。由于气候变化的影响，屋架渐渐干裂发黑，屋ding漏雨。寒风钻进窗feng，shi气通行无阻地浸入各个角落；地板松动，天花板上印满污迹，整个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渐渐下沉、腐朽。冬季里，他们在墙上包一层麦秸，用木条将麦秸压住；但这并不足以抵挡寒冷的侵袭，因此早上和夜里不得不生火炉。不言自明，比较富足的地主，他们的住宅造得宽敞牢固得多，不过建筑物的总的格局却是相同的。

谈不上什么生活上的舒适，更谈不上什么优美如画的景物。为了躲避寒风，庄园大都建造在地势较低的地方。主宅两旁是各zhong杂用房屋，主宅后面是菜园，前面是小ting院。既没有花园，甚至也没有哪怕是用来增加收入的果园。难得看到天然的矮树丛或者白桦绕岸的池塘。jin靠在菜园和杂用房屋后面的是主人的田地，田里从早春到晚秋都有人在干活儿。地主完全可以站在主宅的窗前监视农民干活，并为未来的丰收或歉收而高兴或发愁。这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话说回来，尽guan物质资料不很充裕，却也并不感到十分匮乏。只有那些最小的地主，有时入不敷出，才去寻找补助：他们带着孩子从一些村邻投奔到另一些村邻，扮演着不大光彩的丑角和食客的角色。这zhong比较满足现状的原因，一bu分是由于生活费用低廉，而大bu分是由于要求很低。几乎一切都是自己家里生产的，不用花钱去买。只有衣服、白酒和偶尔买点杂货需要支付现钱。在某些地主家ting里（甚至并不是最没有钱的地主家ting里），只在大节日里才喝茶，至于putao酒，压gen儿没听说过①。李子酒、果子lou酒、克瓦斯、蜂mi，这就是通常的饮料，而家制的盐腌醋渍的食物则是家常便饭。菜饭全是自家生产的东西，只有鲜牛rou是例外，所以只偶尔吃一顿。家里的人既不知所谓好菜为何物，对于这zhong家常便饭也就心满意足，而且连客人也不存非份之想。有油水就成——这就是那时候的地主款待客人的准绳。

①指卡辛商人捷尔里科夫酿制的各zhong牌号的putao酒。我不知dao这zhong混合饮料究竟有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