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费陀特之死

费陀特卧床不起，已经两个多月。虽说他年过六十，但是在病倒之前，看上去他却非常健旺，因此，谁也不会想到，迅速的结局正在等待这位强壮的、劳碌了一生的老人。他自己也说不清发病的原因：“仿佛心肝五脏全烂了。”

“那一次，他们往大车上装干草，装得不好，”他说“一上路，车往一边歪。庄稼汉牵着ma笼tou，我在车旁，一边走，一边用肩膀ding着车帮。喏，没想到出了事。”

在整个红果庄庄地上，他是唯一的一个赢得母亲真正的好感的人。大约在二十年以前，他当上了村chang，一直勉力工作，既jing1明又诚实，可以毫不夸大地说：他真是个忠实可靠的人！不错，他也喝酒，但只是逢大节日才来几杯，那是上帝也会宽恕的。然而，他最可贵的地方，是他在维护主人的利益的同时，常常也替农民说几句好话。母亲虽然有时说他姑息养jian，但是她心里明白，费陀特的政策使她避免了许多不愉快的麻烦事儿。

费陀特和母亲，正象俗话所说，真是心心相印。每天晚上，老tou子来到女仆室，和太太一谈就是半天。他们两人jing1通农事，又互相了解。母亲聚jing1会神地听取村chang对她从容面详尽地报告一天的工作。接着，他们共同商讨每一个juti问题，而且几乎总能取得一致的意见。母亲的眼光比较远大，可是在chu1理问题的周密xing方面，费陀特则更胜一筹。因为在农事上，周密的考虑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所以遇到意见分歧时大都由村chang最后作出决定。连老主人也常常在他们争辩的时候来到女仆室，好奇地倾听他们的议论。谈够了，订好了第二天的工作计划（总是两tao：一tao适用于晴天，一tao适用于yin天），母亲便吩咐赏给费陀特一小杯酒，然后放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去。

可是忽然之间，这个忠实正派的仆人（甚至是朋友）生病了。一病不起，这zhong情形在农民的生活中是屡见不鲜的。庄稼人不喜欢平白无故地躺在炕上，如果躺下了，那就是说他的末日不远了。幸好这是shen秋时分，若是在夏天农忙时节，缺了费陀特，非抓瞎不可。可怜的费陀特，他是“朋友”然而朋友归朋友，主人的利益可不能不考虑啊：就拿现在来说吧：打谷的活儿还不知哪一天结束，究竟打得怎样，你总得去guanguan吧！有费陀特在场，保险粒粒归仓；没他在场，恐怕十分之一的粮食也拿不到手。特别难防的是那些娘们儿。农nu娘们儿鬼得很；她弄走一口袋maopi，你还不知dao是怎样弄走的。这个一口袋，那个一口袋，你去算算吧，加起来就多啦。

总之，对于垂死的仆人的真诚的怜惜，与对于突遭不幸的主人的同样真诚的怜惜，jiao织成一gu强烈的感情，它同在经营庄地的一切实际活动中表现出的强烈感情是不相上下的。这并不是伪善，不是表里异趣，而是一zhong在人类意识中不会引起任何惊慌的两川并liu似的自然的殊途同归。

母亲一连几小时地翻阅（加雷切市斯基药方汇编》①。查找适用的药方。她忽然看到某zhong疾病的记载，认为跟费陀特的症状相似，便立刻跑到家里自备的药房里，和一个专guan医药的丫环商量一番，然后两人通力合作pei起药来。每隔一天，有时每隔三两天，她带着这丫环医生，坐上摇摇晃晃的敞篷ma车，不顾秋天的泥泞，到两俄里外的伊兹ma尔科沃——费陀特住家的村子去探望病人。但是，无论是好心的太太送来的药品，还是她亲自的探望，都没有使费陀特的病情好转。他直tingting地躺在炕上，瘦成一把骨tou。他的肚子zhong得老高——那病gen十之八九在这个地方。

①指都加雷切甫斯基（1763-1829）汇编的《民间常用药方集》。

“太太，您白cao2心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勉强欠起shen子。

“躺下，躺下！觉得吃力，就别说话吧！”母亲叮嘱dao，接着她坐到桌旁，向村chang的家属详细询问他的病情，作必要的指示。

“他睡得好吗？”

“哪能睡啊！刚合上眼pi一会儿，又shen唤起来了。”

“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