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上出问题,他躲在一边看笑话,反正你赖春泉花了那么多钱请了几个香港师傅,关我什么事?二是脸色铁青,副经理是不会轻易发怒的,一旦发怒就脸色铁青。据说副经理与赖老板在一起经常脸色铁青。直到今日,我仍然记得副经理脸色铁青的样子,事实上,每当我用到"脸色铁青"这个词组,我的脑中马上就浮现副经理当时的样子。副经理面色洁白,温文尔雅,脸一泛青就格外有震撼力,使我过目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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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中的三个大学生最后来了两个,一个搞技术,一个搞管理。搞技术的那个人太认真,一天到晚拿个笔到处记,以至于唐小姐认为他是对手派来偷情报的,要不是我力保,差点就被炒鱿鱼。搞管理的那个小伙子姓王,叫王逸群,是大连工学院化工系毕业的,而且,毕业之后正好赶上美国一所大学在他们那里搞了一个MBA班。幸好我懂英文,知道MBA是工商管理硕士的意思,感觉人才难得,既懂化学,又学过工商管理,到电镀厂来抓管理不是非常对口吗?所以,我极力主张请他来。说实话,我还真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虽然他们那个班只有三个月的课程,并没有颁发硕士学位,但是有关管理学的一些基本术语和知识还是学了,所以,我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小子太自以为是,甚至有点神经兮兮的,一会儿一个考古新发现。发现一个问题,哪怕是一点小问题,一定要咋咋呼呼,必须将我、副经理、唐小姐三人全汇报到,只恨不能飞过香港直接去跟赖老板汇报。刚开始我还能忍受,想着年轻人,工作热情高不是坏事,就是有点想表现自己也可以原谅,只要不过就行。但他实在太过了,后来不仅我烦他,连忍耐性极好的副经理也时不时地脸色微青。我像是自己犯了错误,因为这个人是我极力推荐的。唐小姐虽然没说什么,但估计她心里也有看法。从表面上看,她不动声色,仍然那样笑吟吟的,继续扮演着马科斯执政期间菲律宾总统夫人尼梅尔达的角色,只是比尼梅尔达更年轻,更漂亮,更具魅力,对全厂女工更具榜样作用,对我们有更直接的吸引力,但她肯定已有想法。果然,这一次唐小姐回香港几天,然后与赖老板一起过来,带来重大决定:炒掉那个搞管理的,选举产生公司经理。
看着那个热情、自负、狂妄、好大喜功、神经兮兮的小伙子自己提着行李昂首挺胸地走出大门,我突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说炒就炒了?我们有没有给他一点点机会?比如认认真真地跟他谈一次话,提醒他应该注意哪些地方。没有,一次也没有,只是背后摇头,没有谁给他提出哪怕是一点点善意的忠告,甚至于见他神经兮兮的反而幸灾乐祸,暗自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而高兴。我这时候才感觉到了"老板厂"的残酷,这种残酷就是只给你一次机会,决不给你第二次。这种残酷今天发生在这个小伙子的身上,没准哪一天就会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
按照赖老板的意思,公司经理将由公司全体员工投票选举产生。赖老板为何要搞这个动作我不得而知。是有意给副经理敲警钟?是他确实认为应该有一个得力的经理来掌管公司日常工作而同时又觉得副经理不能胜任?还是他心血来潮赶时髦借此来装装"民主管理"的门面或借此来增强公司的凝聚力?不管他是出于何种考虑,反正这事牵扯到我,赖老板是打算打我这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