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千伶倍加小心谨慎,在小处格外留意,惟恐出错。底裙,永远不会露出来。内衣,以肉色为主。袜子从来不勾丝。清洁、整齐、理性,不抛媚眼,不发嗲,办公的态度与男人一模一样。
"丁,不要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老姑婆。"洋人连连摇头,露骨地提醒她。
难道应当穿一袭低胸晚礼服、嘴巴里斜斜叼枝玫瑰,踩着伦巴的节奏往他身边靠吗?千伶在心头冷笑。
"我不是老姑婆,"她礼貌地回应,"我有未婚夫。"
"未婚夫?"洋人挑逗道,"美女的未婚夫,头上天生就有一顶绿帽子。"
千伶不予回应,依旧我行我素,在洋人跟前,孤清而淡然,严防出现春光外泄的纰漏,只差没穿上铠甲、戴一副防毒面具。
千伶不是不知道美色的裨益,在男人的疆域,色诱几乎是一件所向披靡的武器。公司里的年轻女郎,大都不遵照淑女的条款,怎么出位就怎么穿,有本事无端端弄双黑色绢花丝袜去配粉红高跟鞋,可是男同事看到她们,全部眼前一亮。
事实上那些女孩子不见得漂亮,苍白的面孔,略黄的头发,但不知怎地,把眼睛描一描、扑上粉,衬着玫瑰红的唇,头发染一染,也就是亮晶晶的艳女了。
千伶每天一抬头便能看到她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全是廉价货,宝蓝的艳黄的,钉着亮片,镶着羽毛,披披搭搭,但别说,穿在她们身上,衬看她们圆润的手臂及背脊,并不难看,反而有一两分原始的诱惑。
是年轻?还是有信心?千伶不知道。
临近下班,她们一个个把颜料厚厚涂上面孔,一层一层的,千伶亲眼看着她们变戏法似的把五官变出来,红是红,白是白,一罐矿泉水,对牢面孔一啧,水雾使粉沉淀,被皮肤吸收,滑得如剥壳鸡蛋,袅袅娜娜地去约会泡吧蹦迪K歌。
"一群小母鸡!"洋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千伶身边,在她耳旁诙谐地轻轻说道,他口腔里腥臊的气味直冲到千伶鼻腔里,熏得千伶反胃。
千伶忙避开他。
"事实证明,一个拈花惹草的男人,从骨子里瞧不起轻浮的女人。"洋人一走,坐在千伶对面的中年女同事便小声说道。
千伶笑笑。
这些女孩子活得通透圆滑,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上下班由不同的男人接送,吃饭由男人买单,购物由男人买单,如鱼得水,八面玲珑,却是不轻易将自己交托予谁。洋人时不时挤到她们中间去,调笑几句,揩揩油,然而自她们身上,压根儿讨不到真枪实弹的便宜。千伶瞧着她们游刃有余地对付那色鬼,只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上一个世纪,腼腆而呆板。
饶是如此,洋人的眼光却从未离开千伶。他对千伶的工作万般挑剔、万般为难,千伶起草的文件,被他圈点得千疮百孔,一改就是十数次。
"文思三千,不如胸脯四两。"女同事朝千伶挤挤眼,开腔道。
千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玻璃门,一名妙龄女正交一份报告给洋人,该女穿着露背的T恤与尖尖的高跟鞋,沉甸甸的胸乳直往洋人眼前凑。洋人对着报告,也不知看还是没看,接连点头,鸡啄米似的。千伶简直大开眼界。
"这种3P男人,就吃这一套!"女同事笑着评说。
"3P?"千伶不懂。
"pig,poor,poud,"女同事一口气说道,"猪,差劲,傲慢。"
千伶笑起来。
"你知道有些女明星为什么一辈子红不起来?"女同事诡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