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绛红色的荒原

（A）

重症监护室设在chang廊的转角chu1，非常宽敞的大房间，用日本式的木板分割成了一些小小的空间，光线不大好，白昼也亮着灯。呼xi机发出轻微规律的声响，就像某zhongjing1密炸弹的预警装置。有护士轻轻地走来走去，逐一检视那些复杂的监测仪。

幻和鸟躺在两张白颜色的病床上，双目jin闭。她们的shenti缠裹在层层叠叠的纱布中间，看来是那样地安静和稚弱，仿佛橱窗里漂亮jing1致的手工玩偶，一式一样的冰冷，一式一样的了无生气。

我呆在玻璃门外，昼夜守护我不幸的孪生妹妹。三天以后，我被允许每天半个钟tou与她们说话。我抚mo着她们受伤的脸，慢慢说起从前的事情，关于唐山，荒凉的海岛，以及我们天真的母亲。我独自絮絮念叨，心里却充满了ju大ju大的哀伤。

两周以后，她们转进了特护病房，我可以终日留在那里，无休止地说下去。而她们始终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犹如两株矜持的植物，以同一zhong姿势，抗拒着我所有的温情。

我停止下来。隔了很久很久，我轻声唤她们的名字。

幻…

鸟…

幻…

鸟…

没有人回答我。她们沉寂不语。

生命是如此残忍。

我缓缓起shen，走了出去，在街边扬手叫了一辆TAXI，我对司机说，去芙蓉。

空气里似乎留存了爆炸的记忆，气liu变得厚密，带着余烬微燃的温度。我轻轻地嗅着，余焰中有幻和鸟的气息，温nuan、清香——她们的拇指上dai着一式一样的纯银护tao，幻凝神注视着自己的影子，有时是轻金，有时是澄蓝，鸟在心里摹仿着汽车的刹车声、玻璃弹珠的gun动声。她们叫我，姐姐，升一个音阶。姐姐，降一个音阶。

我的孪生妹妹，她们的绽放与寂灭都在猛烈的震颤中完成，就像被魔咒所禁锢的玫瑰公主，必得遭受某zhong既定的折罚。然而却永远没有王子可以跨过重重藩篱，将沉睡的公主唤醒了。

我在事发地点不厌其烦地转来转去，像只鼻息咻咻的猎犬，审度着车胎的划痕、碎裂的玻璃渣、残存的油粒、毁坏的漆料铺。那条街很窄，两旁zhong着古老的楠木，清寂幽chang，是前往芙蓉市政府的必由之路。

我不眠不休地逡巡着，用繁复的工ju不断地测量，逐一访问目击证人，反复推敲jiao警大队的笔录。终于，我jing1确地算出了事故发生过程里飞速liu转的每一分秒，正是它们，伸出狰狞的手，掐断了幻和鸟细弱的脖子——

汽车失控，撞上路边漆料铺的油桶，其间是23。4秒，司机被强大的冲击力摔出路面，副驾座上的市chang昏迷——

车子继续前冲，推动油桶，撞进铺子，沿街的一面墙轰然垮塌，其间是18。1秒，后座的幻、鸟、林梧榆同时被陷落的车盖压住——

林梧榆顺着车ding的feng隙攀爬而出，徒手撬开副驾座变形的车门，救出市chang，其间是56。4秒，颠簸中市chang已经醒来，惊吓过度，牢牢拽着林梧榆的衣领——

林梧榆抱着市chang跑向街对面一辆停住的小型货车，货车司机推开车门，主动接过市chang，其间是22。6秒，被撞的车已经起火——

林梧榆告诉货车司机，伤者是市chang，需jin急送往医院，林梧榆jinjin握了握市chang的手，轻声安wei他，其间是31。2秒，此时驻扎在附近的110已出警，警笛声回旋而来——

载着市chang的货车启动，林梧榆目送货车调tou驶向附近的医院，其间是20。5秒，漆料铺周围的住hu狂luan地逃窜，人们大声喊，要爆炸啦，要爆炸啦——

林梧榆惊然回tou，110驶抵现场，其间是5。6秒，幻或是鸟已经弄开了一侧的车门，伸出一只血糊糊的手臂，有人听见女孩子的声音，林梧榆，救我们——

林梧榆起步奔回，车子爆炸，其间是5。3秒，黑红的烈焰冲天而起。

这份调查报告显示的结果是明确的，害了幻与鸟的，不仅仅是车祸本shen，功利